山巅,罡风如刀。
三人立于星纹灼骨缘,脚下是翻滚的墨色云海,云海中心,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血色旋涡无声地吞噬着光线与声音。那便是归墟——天地尽头的深渊,命运的旋涡。旋涡边缘,空间扭曲,偶尔有破碎的星辰虚影一闪而灭,正是时间乱流的征兆。
“固元丹。”孟浩然沉声道,率先吞下那枚朱红药丸。一股清凉之意直冲灵台,识海中星烬印记金光大盛,驱散了旋涡带来的无形压迫感。姜燕与孟盈盈紧随其后,焰灵红纹与霜隼银纹在她们眉心亮起,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记住炼器王的话,守住本心!”孟盈盈握紧银枪,枪尖那缕新生的冰蓝纹路微微闪烁,与归墟的寒意隐隐呼应。作为长姐,她素日里总带着几分护短的温和,此刻眼底却凝着霜色,与枪尖的冰纹相映。
“走!”孟浩然不再犹豫,星烬剑出鞘,剑身星轨流转,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光带,率先冲向那血色旋涡。姜燕的火焰长弓嗡鸣,九色火焰缠绕周身,紧随其后。孟盈盈银枪一抖,寒霜铺路,身影如电——她虽为姐姐,却因修炼的冰属性功法,性子比弟弟更冷冽几分。
踏入旋涡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撕裂感,而是一种诡异的失重与凝滞。周遭的光线被拉长、扭曲,色彩变得诡异而粘稠。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前一瞬还感觉是初入的刹那,下一瞬仿佛已过去百年。耳边是无声的呼啸,眼前是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有星辰诞生又寂灭,有巨兽在混沌中搏杀,有古老的城池在战火中倾覆,甚至……孟浩然似乎瞥见一个模糊的背影,手持一柄与他星烬剑极为相似的断剑,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眼神悲怆而决绝。
“时间乱流!”孟浩然心头一凛,固元丹的药力流转全身,星烬印记金光暴涨,强行稳住心神,将那些纷乱的幻象隔绝在外。他回头望去,姜燕和孟盈盈的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若隐若现,她们眉心的火灵印记与冰隼印记同样光芒闪烁,显然也在竭力抵抗乱流侵蚀。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岁月。前方扭曲的光影骤然一清,一片难以言喻的奇景展现在三人眼前。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黑暗深渊,而是一片悬浮在虚无中的破碎大陆。大陆由无数巨大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青铜残骸构成,其上覆盖着晶莹剔透的玄冰,冰层之下,隐约可见岩浆般流动的赤色能量。天空中,并非日月星辰,而是无数缓慢旋转的、形态各异的能量旋涡,有的炽热如阳,有的冰寒刺骨,有的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驳杂而狂暴的灵气,以及一种源自亘古的苍凉与威压。
“这就是……归墟内部?”姜燕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她的焰灵印记对这里浓郁的火属性能量极为敏感。
“小心!”孟盈盈突然低喝,手中银枪猛地刺向侧方一块巨大的青铜断碑。枪尖与碑身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道几乎与玄冰同色的、形如冰蛇的虚影被枪尖的寒芒逼退,嘶鸣一声,融入冰层消失不见。作为长姐,她总习惯将危险挡在弟弟身前。
“守护灵体,无处不在。”孟浩然星烬剑横于身前,剑身星轨明灭,警惕地扫视四周。他能感觉到,这片破碎大陆上,潜藏着无数危险的气息,有冰冷的,有灼热的,有充满恶意的,也有……带着某种古老悲鸣的。
炼器王所指的命源石,就在这片大陆的核心。三人根据识海中火灵印记的微弱感应,小心翼翼地朝着能量波动最剧烈、也最混乱的中心区域前进。
路途艰险异常。他们遭遇了由纯粹寒冰能量凝聚成的冰魄巨人,力大无穷,孟盈盈的霜隼之力与之对抗,银枪每一次刺击都带起漫天冰晶,竟隐隐有压制对方的趋势,她枪尖的冰蓝纹路愈发清晰,仿佛在汲取此地的玄冰之力——长姐的冰属性天赋在此处竟比寻常修炼更盛三分。
他们被卷入一片突然爆发的火焰风暴,无数燃烧着九色火焰的陨石从天而降,姜燕的火焰长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弓弦连震,射出的火箭竟能引导、甚至吞噬部分九色火焰,她的焰灵印记红得发亮,仿佛在欢呼雀跃。
而孟浩然,则遭遇了最诡异的攻击——时间陷阱。他一步踏入某个区域,周围的景象瞬间加速,青铜残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崩解,玄冰融化又冻结,仿佛在瞬息间经历了千万年。一股强烈的衰老感涌上心头,灵力飞速流逝。危急关头,他识海中的星烬印记剧烈震动,星烬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剑身上的星轨猛地扩散开来,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微缩的、缓缓旋转的星河护罩。星河护罩内,时间流速骤然减缓,与外界形成鲜明对比!
“以星辰之力,定一方时空!”孟浩然福至心灵,《融灵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星烬剑与他心神相连,源源不断的星辰之力注入护罩,硬生生扛住了时间乱流的侵蚀。当他一步踏出陷阱范围时,护罩破碎,他脸色微白,但眼神却更加明亮锐利。这次险境,让他对星烬剑的掌控,对星辰之力的领悟,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终于,他们抵达了核心区域。
那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青铜锁链缠绕而成的祭坛。祭坛中心,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色彩的晶石——赤红、冰蓝、暗金、幽紫……它仿佛包容了世间一切色彩,又仿佛超越了所有色彩,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直指生命本源的气息。那便是命源石!
然而,守护在命源石周围的,并非九头蛇妖,而是一道身影。
那身影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个身着古老甲胄的人形。他手中拄着一柄断剑,剑身黯淡无光,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寂灭之意。他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破碎的记忆和执念凝聚而成的灵体。
当孟浩然三人靠近祭坛时,那身影缓缓抬起头。尽管看不清脸,但三人都感觉到一道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尤其是落在了孟浩然手中的星烬剑上。
“逆命者……”一个沙哑、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声音直接在三人识海中响起,“妄图染指命源,当诛!”
话音未落,那身影动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剑刺出。那柄断剑仿佛穿越了时空,无视了距离,瞬间便到了孟浩然面前!剑尖未至,一股冻结灵魂、寂灭万物的剑意已然降临!
孟浩然瞳孔骤缩!这一剑的威势,远超九头蛇妖!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这股剑意冻结、粉碎!
“浩然!”姜燕和孟盈盈同时惊呼,火焰长弓与银枪爆发出最强光芒,九色火凤与冰霜巨隼的虚影咆哮着冲向那道身影,试图阻挡。孟盈盈作为长姐,银枪刺出的角度特意偏了半寸,替弟弟挡下了最锋利的一缕剑气。
然而,那寂灭剑意太过恐怖,火凤与冰隼虚影刚一接触便寸寸崩解,如同冰雪消融!
生死一线!
孟浩然体内的星烬印记疯狂跳动,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刺激着他的潜能。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踏入归墟时看到的那个模糊背影,闪过星烬剑的星轨,闪过《融灵诀》的奥义,闪过炼器王那句“守住本心”!
“星烬——燃命!”
他发出一声低吼,不再保留,将全身灵力、连同识海中星烬印记的本源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星烬剑!剑身上的星轨不再是流淌的银河,而是瞬间燃烧起来!金色的星辰之火熊熊燃烧,剑身化作一道刺破亘古黑暗的璀璨光柱!
他迎着那寂灭一剑,同样刺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一剑!
没有技巧,只有倾尽所有的信念与力量!
轰——!!!
金色光柱与寂灭剑尖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两股极致的力量碰撞点,空间如同镜面般碎裂,露出其后深邃的虚无。恐怖的能量乱流席卷开来,将姜燕和孟盈盈都掀飞出去。
孟浩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仿佛要碎裂,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识海中的星烬印记光芒黯淡,几乎要熄灭。但他咬紧牙关,双目赤红,死死握住星烬剑,将燃烧的星辰之力源源不断地向前推进!
那寂灭的身影似乎也受到了冲击,笼罩的光晕剧烈波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孟浩然手中的星烬剑,剑身之上,那些原本只是纹路的龙鳞,在星辰之火的极致燃烧下,竟然……一片片地亮了起来!不是纹路的光芒,而是真正的、蕴含着古老龙威的鳞片虚影,在剑身上浮现、游动!
“吼——!”
一声威严而苍凉的龙吟,仿佛从远古时空传来,响彻整个归墟核心!
那寂灭身影刺出的断剑,在听到这声龙吟的瞬间,猛地一颤!剑尖的寂灭之意竟出现了一丝凝滞!
“是你……的剑……”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
趁着这千钧一发的凝滞,孟浩然燃烧生命般的力量终于突破了临界点!星烬剑所化的金色光柱,带着初生的、微弱的龙威,悍然冲破了寂灭剑意的封锁,狠狠刺入了那道朦胧身影的胸膛!
没有实体的触感,只有一种执念被击碎的虚无感。
那身影低头看着“刺入”胸膛的星烬剑,看着剑身上游动的龙鳞虚影,笼罩的光晕剧烈闪烁,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仿佛解脱又似悲叹的叹息:
“原来……宿命……亦可逆……”
光影溃散,化作点点星尘,融入周围的虚空。那柄断剑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当啷”一声掉落在青铜祭坛上。
孟浩然力竭,单膝跪地,星烬剑拄在地上,剑身上的龙鳞虚影缓缓隐去,星辰之火熄灭,只留下黯淡的星轨和遍布剑身的细微裂痕。他大口喘息,浑身剧痛,识海空虚,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赢了!他击溃了那恐怖的寂灭剑灵!星烬剑,竟然在生死关头,显露出了真正的龙鳞之威!
“浩然!”姜燕和孟盈盈冲过来,扶住他。孟盈盈指尖拂过他额角的冷汗,语气虽依旧清冷,眼底却浸着关切:“可是伤着了?”
“我没事……”孟浩然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祭坛中心,那块静静悬浮、变幻着迷离色彩的命源石。
历经艰险,命源石,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三人准备上前取石时,整个归墟核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祭坛周围的青铜锁链哗啦作响,天空中的能量旋涡疯狂旋转、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股比之前寂灭剑灵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仿佛源自归墟本源的意志,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