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夭夭推着陆阎到客厅时。
“嫂子早!” 声音洪亮,元气十足。他目光飞快地在陆阎和苏夭夭之间溜了一圈,
敏锐地捕捉到自家陆哥脸上那抹尚未完全褪尽的薄红和一丝极力隐藏的不自在,以及苏夭夭唇角那点若有似无的、看戏般的弧度。
“我是来给陆哥做例行检查的!” 沈听澜补充道,语气轻快得如同宣布什么喜讯。
“例行检查”四个字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了陆阎紧绷的神经上。
他操控轮椅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冷飕飕的。
他眼皮都没抬,薄唇吐出三个冰碴子似的字:“不用查。”
沈听澜一愣:“啊?陆哥,这流程不能省啊……”
“老样子。” 陆阎打断他,声音更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聒噪的、眼神乱瞟的家伙立刻扫地出门。
身体深处那点恼人的存在感,在沈听澜出现的瞬间,变得更加鲜明而危险——他绝不能让这家伙靠近自己半步!
就在气氛即将被陆阎的冷气冻僵时,一直安静站在轮椅旁的苏夭夭,却突然轻轻挑了一下眉梢。
她唇角弯起一个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落在陆阎轮廓冷硬的侧脸上,清泠泠地开口,
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好呀,沈医生随意检查。” 说完,
她还闲适地往旁边单人沙发上一坐,端起王叔刚送上的清茶,姿态优雅地啜饮了一口,一副“你们请便,我旁观”的架势。
“夭夭!” 陆阎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控诉和一丝被“背叛”的惊怒。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锅底般的黑沉。她明明知道!她明明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她竟然……
沈听澜可没空解读陆阎那复杂汹涌的内心戏。他只听懂了苏夭夭那句“随意检查”,
简直如蒙大赦,喜出望外!嫂子都发话了!他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拎着箱子就要凑上前:“嫂子英明!陆哥你看,嫂子都……”
“等等。” 苏夭夭放下茶杯,瓷器底座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成功地让沈听澜的动作顿住。
她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眸子清澈见底,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看向脸色黑如锅底的陆阎,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陆阎耳边:
“阿阎,怎么会是老样子呢?” 她微微歪头,眼神无辜又认真,“你大腿……不是已经有知觉了吗?”
轰——!
陆阎只觉得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她绝对是故意的!百分之一千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而沈听澜的反应则完全在苏夭夭的预料之中。
“什么?!!” 沈听澜的惊呼声差点掀翻了陆家客厅华丽的水晶吊灯。
他手里的医疗箱“哐当”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几秒钟的死寂后,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猛地扑到陆阎轮椅前,激动得语无伦次,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陆阎脸上了:
“真…真的吗陆哥?!大腿有知觉了?!天呐!这简直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医学奇迹!我就说嫂子不是一般人!走走走!陆哥!别耽搁!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医院!全套检查!ct!核磁!肌电图!一个都不能少!我要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快!周岳!备车!!” 他激动得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把陆阎打包塞进车里。
陆阎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沈听澜的聒噪和苏夭夭那看好戏的眼神,像两把钝刀子在他神经上来回切割。
他猛地抬手,一把挥开沈听澜几乎要抓到他裤腿的手,力道之大,让沈听澜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滚!” 陆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濒临爆发的火山,带着毁灭性的寒意。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冰锥,死死钉在沈听澜脸上,警告意味十足。客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沈听澜被那眼神看得一哆嗦,狂喜被浇灭了大半,但医者的执着和对“奇迹”的渴望让他还是硬着头皮,顶着那几乎要把他冻僵的低气压,苦口婆心地劝:
“陆哥!你腿恢复知觉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为什么不去检查?搞清楚原因,说不定很快就能站起来了!嫂子,你劝劝陆哥啊!”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苏夭夭身上。
苏夭夭不负所望,放下茶杯,站起身,袅袅婷婷地走到陆阎轮椅边。
她微微俯身,一只手自然地搭在陆阎紧绷的肩膀上,指尖感受到他肌肉的僵硬。
她看向陆阎,脸上带着温柔又“关切”的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却像淬了毒的蜜糖:
“对啊,阿阎。” 她的指尖,在他肩头,若有似无地、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威胁意味地轻轻按了一下,“不要讳疾忌医哦。沈医生也是为了你好。去医院,嗯?”
“不要讳疾忌医”几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陆阎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猛地抬眼看向苏夭夭,那双总是冷冽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里面翻涌着浓烈的羞愤、无措,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近乎哀求的脆弱。
“夭夭……”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眼神,像被逼到悬崖边的小兽,湿漉漉的,带着全然的依赖和祈求。
苏夭夭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陆阎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下喉咙里的梗塞。
他不再看苏夭夭,而是猛地转回头,视线扫过一脸懵逼加期待的沈听澜、以及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王叔和周岳,
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驱逐的意味:
“你们,随意。” 他操控轮椅,精准地一把抓住了苏夭夭垂在身侧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我和夭夭,单独谈谈。”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轮椅猛地一个转向,拽着苏夭夭的手,
以近乎逃离的速度,径直朝着主卧的方向“冲”去。轮子碾过光洁的地板,发出急促的嗡鸣,
留下客厅里目瞪口呆的沈听澜和王叔,以及一脸复杂、内心疯狂吐槽的周岳。
“砰!”
主卧厚重的房门被陆阎反手狠狠甩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门关上的瞬间,陆阎身上那股强行撑起的冷硬和威严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没有操控轮椅去任何地方,只是停在门后这片相对私密的空间里,背对着苏夭夭,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塌了下来,像一只斗败了又无比委屈的大型犬。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陆阎缓缓转过了轮椅。
他没有看苏夭夭的眼睛,而是操控着轮椅,默默地、一点一点地挪到她面前。
然后,在苏夭夭略带讶异的目光注视下,他伸出双臂,慢慢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环住了她纤细却充满韧劲的腰身。
苏夭夭没有动,垂眸看着他埋在自己胸腹间的黑色脑袋。那浓密的发丝蹭着她的衣料,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下一秒,陆阎收紧了手臂,将脸深深埋进她柔软的腰腹间。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着她的皮肤。
他开口了,声音闷闷的,从她怀里传出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黏糊糊的、带着鼻音的软糯腔调,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蜜糖里滚过,又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动物在呜咽:
“宝宝……” 这个称呼被他喊得又轻又软,带着一种刻意的讨好和撒娇,瞬间击中了苏夭夭的某根神经。
“阿阎真的知道错了……” 他的脸颊在她衣服上蹭了蹭,像寻求安慰的猫,“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
他指的是昨晚符鞭留下的、此刻还隐隐作痛的伤,以及……那个让他坐立难安的东西。
他抬起头,终于仰起脸看向苏夭夭。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褪去了所有冷硬,只剩下全然的示弱和祈求。
眼尾还残留着一点未散尽的红晕,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薄唇微微抿着,带着点委屈的弧度。
“能不能……放过阿阎一回?” 他的声音更软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含着一块化不开的糖,“不去医院……好不好嘛,宝宝?”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湿漉漉的、盛满了星光和哀求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手臂还轻轻晃了晃她的腰,动作笨拙又带着点孩子气的依赖。
“起码……等这个药……”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启齿的羞窘,“……吸收完……再去医院,行不行?求你了……宝宝……”
最后那声“宝宝”,被他拖长了调子,又软又糯,带着点气音,像小钩子一样,精准地挠在苏夭夭的心尖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腰间敏感的肌肤上,混合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和一丝脆弱无助的哀求。
苏夭夭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看着他仰起的、写满了“求放过”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湿漉漉的,像被雨淋透的黑曜石。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后,苏夭夭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无奈的纵容,轻轻地响起:
“好。”
这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陆阎那双黯淡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如同注入了漫天星河,璀璨得惊人。
他像是怕她反悔,立刻更紧地抱住了她的腰,脸颊在她衣服上满足地蹭了蹭,
喉咙里发出一点类似大型猫科动物被顺毛后舒服的咕噜声:“宝宝最好了……”
而苏夭夭,在“好”字出口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虽然她本就没打算让他去,就算去了她也有把握他们检查不出什么。
但看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散发着“阴谋得逞”满足气息的脑袋,一股强烈的懊恼瞬间席卷了她。
她!堂堂青丘帝姬!地府都横着走的人物!竟然!被!美!男!计!攻!陷!了!
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招?!这黏糊糊的撒娇,这湿漉漉的眼神,这声要命的“宝宝”……杀伤力简直堪比顶级法器!
苏夭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把怀里这颗脑袋揉成鸡窝的冲动。她抬手,不轻不重地捏住陆阎的后颈皮,迫使他抬起头。
陆阎眨巴着那双刚点亮了星光的眼睛,无辜又期待地看着她,仿佛刚才那个撒娇耍赖的人不是他。
苏夭夭磨了磨后槽牙,看着他那副“得逞”后还装无辜的样子,最终也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下不为例!”
陆阎立刻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个得寸进尺的、带着点讨好又有点小狡猾的弧度,凑近她,飞快地在她紧抿的唇上啄了一下,声音又软了下去:
“嗯,都听宝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