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神光散尽,永寂双阙巍峨耸立于重华天域“太虚玉脉”核心。整座仙宫仿佛由九天之上最玄奥的法则本源凝结——悬柱流淌着星河熔金,雕梁嵌满冰魄星辰,亿万道蕴含造化韵律的星髓玉髓如同活泉,沿着盘龙螭凤纹饰蜿蜒流泻,在永恒澄澈的源海神光下折射出绚烂到极致的七彩道晕。宫阙正中,一块由万法仙帝亲书、足以镇杀大罗天仙的“永寂”神匾悬于门楣,字字法则缭绕,正是此地之名讳、之权柄!
此刻,永寂双阙最核心的“双衍天池”畔。并非冰寒雪域,而是一片由混沌源玉自然温养凝结的九色暖玉仙田。霞云般的灵雾袅袅蒸腾,奇花异草吐纳着精纯元灵。
一方温润流转着暖玉霞光的云榻悬于玉田上方。
三影对坐。
江无羡斜倚榻侧墨玉雕成的凭几。宽大的墨色仙袍铺展,其上流淌的暗星纹路被天池霞光映得如同活物星云涌动。早已褪尽戾气的眉峰舒展,唇角一抹懒笑,眼底沉淀着破灭亿万宇宙后的沉寂通透。只是那修长指节分明的右手……此刻正极其自然地悬在云榻中央一方寒魄晶髓凝就的悬空小几上空!
小几上并无琼浆玉露。
唯有一只素白温润的……冰魄仙玉盏。
盏中盛放之物也非神酿……
是……
数粒通体混沌玄色、坚硬堪比下界仙器、名为“九劫浑天玄玉”的……硬核仙果?!
他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破灭死寂神光!那缕神光……竟凝练到如同最精细的刻刀针尖!
此刻正……
极其极其娴熟!迅捷无声地……
……划过玄玉仙果坚硬无比的混沌表壳!
嚓!嚓!嚓!
黑色玉屑如同灵巧的墨蝶飞舞!
果壳剥落!
露出其中……
晶莹剔透、如同星云凝固般的……玉色果瓤!
他正剥壳!
剥好的果瓤……
并未放入自己口中!
而是……
极其极其精准地……
……置于身侧冰魄仙玉盏中!
一粒!
又一粒!
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闲适慵懒!
没有半分不耐!
仿佛……
这以破灭死寂神力剥离九劫仙壳……
是世间最寻常不过的消遣!
云榻对面。
玄丹仙君死死瞪着自己手里那枚坑坑洼洼、被他丹火真元灼烤得半焦的同类玄玉仙果!又看看江无羡仙盏中那堆晶莹诱人的玉色完美仙瓤!再瞥瞥他那游刃有余如同绣花般优雅的动作!酒糟鼻气得通红!
“暴殄天物!!”玄丹终于忍不住咆哮!稀疏的白发竖起,喷出的酒气带着丹火的焦味!他指着江无羡,又不敢真对着那双沉寂星眸,“九劫浑天玄玉啊!何等坚硬的炼材!蕴含一丝浑沌源力!老夫用它炼‘浑天丹’都小心翼翼控火千年!你……你他妈拿破灭死寂道则当……当……”他卡住,实在找不到凡人界的词,“……当剥核桃的绣花针?!你寂灭仙君的道则就这么——贱?!”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嚎出来!
旁边捧着只巨大紫金葫芦的醉龙散仙嘿嘿一笑,浑浊醉眼在江无羡剥壳的指尖和那盏冰魄玉杯之间扫过:“玄老头,这就叫……”他故意拖着醉醺醺的调子,“……仙道有径……剥果无情啊!”仰头猛灌一口混沌仙醪,辛辣的酒气冲得他龇牙咧嘴,“寂灭老弟这手破灭死寂丝剥壳的手法,比你炼那丹炉精妙多了!瞧瞧!星云玉瓤!一丝不伤!这火候……啧啧……”
“你——!”玄丹仙君气得胡子乱抖。可就在此时!
“嗯。”
一声极轻极淡、如同霜雪落冰泉的鼻音响起。
是紫卿月。
她并未参与斗嘴。只是姿态慵懒地斜倚在云榻另一侧的冰魄寒玉榻靠上。墨发流泻,雪色仙袍松拢,露出一截线条流畅优美如万载冰雕的脚踝,赤足悬点于温润玉田氤氲的暖霞雾霭中。深潭寒眸似阖微开,平静无波地落在下方仙田中一株缓缓绽放、吐出星髓玉露的“七窍玲珑冰魄仙昙”上。
那点“嗯”……
仿佛只是……鼻息无意间穿过微张的缝隙?
声音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
几乎是“嗯”字刚消散在仙雾中的刹那!
江无羡原本悬在寒魄晶髓几盏上方的指尖……
动作……
极其极其突兀地……
……加快了三分?!
那丝凝聚的破灭神光如同被无形抽打!瞬间穿梭如织!
嚓嚓嚓!
连珠炮般的微响!
十数枚坚硬胜铁、被玄丹仙君视为珍宝的九劫玄玉仙果壳瞬间如同纸片般飞舞剥离!
晶莹温润的玉色仙瓤如同被灵巧堆叠的珍珠塔,几个呼吸间便在冰魄仙玉盏中堆成一小座润泽生光的……仙琼之山!
他根本没有理会玄丹的咆哮与醉龙的调侃!
所有心神似乎都在那点鼻息轻嗯的刹那……
全……凝聚于那只冰魄玉盏之上!
剥完最后一粒!
指尖……
极其极其自然地……
轻轻推了推……
盛满仙琼的玉盏边缘……
玉盏顺着无形的轨迹……
……
无声滑向……
……
……紫卿月那悬点在暖玉仙田上方……
……
……赤足微垂的方向!
稳稳悬停在……
……距离她悬垂足尖……
……不足三寸的霞云雾霭之中!
意思……
不言而喻!
玉盏晶莹!
仙果温润!
霞光流转!
空气……
凝固!
玄丹仙君张着嘴,那半颗烤焦的果核在掌心无声滚落……
醉龙散仙一口仙醪呛在喉间,咳得惊天动地!
紫卿月依旧慵懒望着冰魄仙昙。仿佛对那悬停在足尖寸前的玉盏浑然无觉。唯有那悬点于仙雾之上的冰晶玉足……
极其极其轻微地……
……蜷缩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微风吹皱了星海的初雪……
随即又舒展开……
静默持续。
就在醉龙散仙的咳嗽声渐渐平息时——
悬于双衍天池畔,那巍峨耸立、足有万丈高矮的一尊巍峨黑玉石狮——永寂仙阙镇殿守护神兽“玉猊”!此刻!它那足以吞下星辰的头颅……
毫无征兆地……
猛地……
俯!了!下!去!
巨大的兽首卷起混沌雾气!
目标……
竟是……
那只悬停在女主人足尖寸前的……
……冰魄仙玉盏?!
眼看那布满獠牙的巨口就要将仙盏连同其中星云仙瓤一起吞噬!
唰——!
一道漆黑如墨、速度超越时空感知的死寂丝线!如同早已蛰伏万古的毒龙!自江无羡垂落的袍袖间无声弹出!瞬间——
狠狠!扎!进!了!那守护石狮兽首眉心!一缕蕴含破灭本源的恐怖意念悍然注入!
“嗷呜——!”石狮巨大如星辰的头颅猛地僵在半空!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幼兽被针扎了尾巴般的惊痛呜咽!眼中的混沌威严瞬间化为错愕与惊恐!
“脏。”
一个冰冷清晰如断玉的字节。
无声。
却如同九天裁决!
砸在石狮识海深处!
嗡!
那点破灭意念瞬间在狮魂最深处留下一个“禁”字烙印!石狮如同被抽走了骨头,庞大如山岳的身躯轰然匍匐在地!头颅死死压在仙雾尘埃里!巨大的兽瞳惊恐地看着悬停在女主足尖前、近在咫尺却已成禁忌的玉盏!连大气都不敢再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