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风裹着槐花的甜腻,在青瓦棱上打了个旋儿,便钻进四合院东墙根的土坯堆里。张建国蹲在老槐树下,解放鞋尖碾着砖缝里新冒的野草,露水顺着裤脚爬满脚踝,他却恍若未觉,目光如刀般剜着那堆码得齐整的土坯——昨日黄昏闫埠贵亲自搬来的,角角棱棱都透着股子算计。
\"建国啊,这土坯码得比账房先生的算盘还齐整。\"沙哑的嗓音惊飞了槐树枝头的麻雀,聋老太太的枣木拐杖敲在青砖路上,像敲在人心头的梆子。老人浑浊的眼睛虽看不见,却比旁人看得更透,\"闫老抠的算盘珠子,怕是要把茅房圈进自家灶坑喽。\"
张建国垂在膝头的手轻轻摩挲着裤兜,指腹触到布料下硬邦邦的水泥袋角。昨夜炖参汤时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500斤硅酸盐水泥静静躺在物资栏里,包装袋上的\"红旗牌\"商标还带着淡淡煤油味。
他勾了勾唇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裤腰上别着的八极拳谱——那是前天在后山竹林签到得来的,泛黄的纸页间还夹着片新鲜竹叶,叶脉里凝着滴晶莹的灵泉。
\"三大爷早啊。\"他站起身,拍了拍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晨露混着草屑扑簌簌落了满地。闫埠贵正从西厢房晃出来,藏蓝色中山装第三颗纽扣别着支英雄钢笔,笔尖在晨光里泛着贼光。
搪瓷缸里的茶叶梗打着转,闫埠贵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在土坯堆和张建国腰间扫了两圈:\"建国起得比打鸣的公鸡还早,这是要帮三大爷搬砖?\"话里带着三分试探,七分得意,昨儿他特意选在张建国给聋老太太换药时搬土坯,原以为这小子只会窝在西厢房熬药,哪成想...
\"三大爷要翻修茅房,咱街坊四邻哪能不搭把手?\"张建国手腕轻抖,两袋水泥破空而来,\"咣当\"砸在土坯旁,腾起的灰白色粉尘扑了闫埠贵满脸。老人呛得直咳嗽,手指捏着中山装前襟直往后退,镜片上蒙了层灰雾。
\"建国家的,你这...\"易中海的跨栏背心还沾着汗渍,门帘子一甩就冲了出来,目光在水泥袋上定了定。黑市上三块钱一斤的水泥,这两袋怕不是要三百六十块?他喉结滚动,突然想起上个月闫埠贵找他商量\"扩建厨房\"的事,说什么\"茅房破了碍观瞻\",原来说的是把茅房墙往公共地界挪半米。
\"易大爷,三大爷说要义务翻修茅房,我刚好在后山寻着两袋水泥。\"张建国撕开包装袋,灰白色粉末如细雪般落土坯上,\"昨儿在砖窑还捡了些碎砖,咱今儿就把地基砌起来,省得街坊们蹲茅房踩泥坑。\"他转身走向东跨院,衣摆带起的风里混着淡淡药香——那是给聋老太太煎参须时染上的。
棒梗躲在秦淮茹身后,看着张建国从东跨院抱出十块青砖,砖角还带着新鲜的土腥味。他昨天跟着许大茂去后山掏鸟窝,分明看见这些砖码在老槐树下,怎么眨眼间就到了东跨院?小少年攥紧了衣角,目光扫过张建国腰间鼓起的八极拳谱,突然想起上个月在粮站看见的场景:这小子徒手劈开三指粗的竹竿,竹屑飞起来像落雪。
\"三大爷,您看这地基线划哪儿合适?\"张建国抄起铁锹,铁锹头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闫埠贵盯着他握锹把的手,指节上还留着前天帮聋老太太劈柴时的血痕——这双手明明该握药罐子,此刻却像握着把开山刀,刀刃正对着他算盘算错的那半米地界。
\"这...这茅房翻修得按老规矩来。\"闫埠贵往后退了半步,鞋底碾到块松动的青砖,踉跄着撞在槐树上。槐花扑簌簌落进他领口,痒得他直打哆嗦,\"街道上还没批呢,咱得等李主任...\"
\"批了。\"张建国从裤兜掏出介绍信,牛皮纸信封上的红印章还带着潮气,\"李主任说三大爷带头搞公共建设,是咱四合院的先进典型。\"他特意把\"先进\"二字咬得极重,目光扫过许大茂藏在门框后的身影——这小子今早往他窗台上泼了桶馊水,以为他不知道?
人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秦淮茹赶紧用袖口捂住小当的嘴,可眼角的笑纹怎么也压不住。棒梗看着闫埠贵青一阵白一阵的脸,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这三大爷扣了他半块蜂窝煤,说什么\"小孩子家别浪费\"。
\"那就...那就辛苦建国了。\"闫埠贵扯了扯中山装领口,后颈上的汗珠顺着脊梁沟往下淌,\"我突然想起锅炉房还有账没算...\"
\"三大爷别走啊!\"张建国抄起瓦刀,刀背在水泥袋上敲出清亮的响声,\"您是会计,得给咱算算材料账。两袋水泥120斤,青砖10块,还有我这人工...\"他故意拖长尾音,瓦刀在晨光里划出银弧,吓得许大茂缩紧了脖子。
易中海看着满地的水泥和青砖,突然觉得这院子的青砖地都变了模样。往日里闫埠贵占点地界,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今天张建国这一手,分明是拿水泥当刀,在青砖地上刻下规矩——谁要是再敢动公共地界,这水泥地就是第一道防线。
日头升到槐树梢时,新地基已经砌起半人高。张建国抹了把额角的汗,看着闫埠贵几乎是逃进西厢房,嘴角勾起抹冷笑。聋老太太坐在门槛上,拐杖轻轻敲着新铺的水泥地,灰白色的泥浆顺着砖缝渗出,像给贪心人画的警戒线。
\"建国啊,\"老人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叶,\"你这水泥砸下去,砸的不只是土坯。\"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帕子角绣着朵残缺的玉兰花,那是张建国母亲留下的,\"闫老抠的账本子,比他的算盘珠子还多。\"
张建国蹲下身,握住老人枯枝般的手。灵泉在空间里轻轻晃动,他能清楚感觉到老人脉搏里的淤堵——就像后山那眼被枯叶堵住的泉眼。昨夜给老人喂参汤时,他分明看见手帕上有抹淡红,此刻再看,帕子角隐约洇着点暗红,像朵开败的梅。
\"奶奶,明天咱去医院。\"他声音发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老人手背上的老茧。系统签到奖励里的安宫牛黄丸还在物资栏里,昨天他特意查过,那药丸上的金箔纹路,和空间里灵泉的波动频率竟有些相似。
聋老太太笑了,没牙的嘴扯出个温和的弧度:\"傻孩子,医院那地儿,门槛比闫老抠的账本子还厚。\"她反手拍了拍张建国的手背,掌心的老茧蹭得他生疼,\"你只要把这院子的规矩立住了,比啥药都强。\"
黄昏的阳光斜斜照进后院,张建国蹲在木盆前给老人捶腿。灵泉在温水里泛着细小的涟漪,老人泡着脚直叹气:\"你今儿得罪的不只是闫老抠,还有易中海。\"她浑浊的眼睛望向正房方向,易中海的屋门紧闭,窗纸上映着个抽烟的剪影,\"那老易头,最见不得底下人不听话。\"
\"不听话的是他们。\"张建国往火盆里添了块木炭,火星子\"噼啪\"炸开,\"公共地界也敢占,当这是他们家后菜园?\"他拍了拍腰间的八极拳谱,布面下的竹简硌得掌心发疼,\"再敢动歪心思,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后半夜的月光格外清亮,闫埠贵缩在炕头数钱。煤油灯芯\"滋滋\"响着,照得账本上的数字泛着青光。老婆孩子的鼾声此起彼伏,他却睡不着,白天张建国那两袋水泥像两块大石头,压得他胸口发闷。
\"水泥2袋,黑市360元;青砖10块,6元...\"他蘸着唾沫翻账本,指尖在\"张建国\"三个字上抠出个小坑,\"许大茂说后山有批废铁,明儿去瞧瞧...\"他吹灭油灯,窗外的月光照着他扭曲的脸,像尊贴在窗纸上的皮影,\"反正介绍信是假的,街道办早该来查查了...\"
西厢房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张建国翻身坐起,借着月光看见聋老太太正靠在床头喘气。他摸黑摸到枕边的手帕,指尖触到湿凉的血迹——比清晨时更重了些。空间里的灵泉突然剧烈波动,他心念一动,指尖掠过老人手腕,股热流顺着掌心涌进老人体内。
老人的咳嗽渐渐平息,张建国却睡不着了。他望着窗外的槐树影,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建国啊,这院子里的人,心里都有杆秤,只是有的人秤砣生锈了。\"他摸了摸裤兜里的水泥袋角,突然觉得这袋水泥,或许就是块磨刀石,能把那些生锈的秤砣,磨得亮堂些。
晨风又起,槐花瓣落在新砌的水泥地上,像撒了把碎玉。张建国闭上眼,听见远处传来许大茂的脚步声,踩在青砖路上,一声重,一声轻,像极了闫埠贵账本上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算着见不得光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