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锦帆归心 鄱阳伏蛟龙
庐江的战鼓擂响，旌旗蔽日。
太史慈统领的水陆大军，以浩荡之势兵出庐江，逆流而上，直扑夏口！楼船巍峨，艨艟如林，船上士卒甲胄鲜明，刀枪如林，声势震天。太史慈本人立于旗舰船头，镔铁长枪斜指苍穹，虎目如电，威势凛凛。他刻意放缓了行军速度，每日只在江心操演军阵，演练攻城，鼓噪声传遍两岸。其用意不言自明：吸引眼球，威慑黄祖，将荆襄乃至江东的目光牢牢钉在长江东线！
一时间，江夏震动！黄祖如临大敌，急令沿江各寨严防死守，水寨闸门紧闭，江面上遍布铁索、暗桩，强弓劲弩对准江心，日夜警惕庐江军的动向。襄阳的蔡瑁也被惊动，一边暗自嘲笑黄祖“惊弓之鸟”，一边又乐见其成，巴不得庐江和黄祖两败俱伤，同时严令张允加强江陵防务，提防庐江声东击西。柴桑的孙权接到探报，碧眼中疑云更浓，猜不透刘晔此举是当真要与江东缓和共击黄祖，还是另有所图，只得下令水师加强戒备，坐观其变。
就在东线剑拔弩张、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之际，一支规模不大、却异常精悍的队伍，如同幽灵般悄然离开了庐江。
没有楼船巨舰，只有十数艘经过特殊加固、吃水浅、速度快的走舸与轻舟。士卒皆着便于行动的轻甲或水靠，背负强弩短刃，眼神锐利，行动无声。为首一艘轻舟上，诸葛亮羽扇纶巾，神色从容，身边跟着一身劲装、神情专注的陆逊，以及太史慈麾下一员以勇猛沉稳着称的副将周泰。
他们的目标：穿越云梦泽边缘的隐秘水道，奇袭竟陵！
云梦泽，烟波浩渺，苇荡接天。水道纵横如迷宫，暗流潜涌，浅滩密布，更有毒瘴、凶兽出没，历来是官府力量难以触及的化外之地，也是各路水匪豪强的乐园。诸葛亮选择此路，正是看中了它的隐蔽与险恶。
轻舟在熟悉水性的庐江老卒操持下，灵巧地穿梭于芦苇荡中。陆逊手持特制的指南针（诸葛亮结合玉简中零碎记忆改进）和详细的水道图，结合星象与水流，不断修正着航向。诸葛亮则时而闭目推演，羽扇在虚空中划过玄奥轨迹，仿佛在沟通天地气机，避开潜藏的危险。
然而，云梦泽的凶险远超想象。就在船队深入泽国腹地，靠近一处名为“鬼见愁”的险滩时，异变陡生！
“哗啦！”一声巨响！
前方探路的轻舟猛地一沉，船底仿佛撞上了水底巨岩！紧接着，一张由粗大铁链和尖锐木桩组成的巨大拦江网，毫无征兆地从浑浊的水底猛地升起，瞬间将两艘轻舟死死兜住！船身剧烈倾斜，几名士卒猝不及防，惊呼着落水！
“敌袭！小心水下！”周泰反应极快，怒吼一声，拔出腰刀！
话音未落！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两侧茂密的芦苇荡中射出！箭矢力道强劲，角度刁钻，显然是老于此道的悍匪所为！瞬间便有数名外围的庐江士卒中箭，惨叫着跌入水中！
“结阵！盾牌护住军师！”周泰目眦欲裂，挥舞长刀格挡箭矢，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挡在诸葛亮和陆逊身前。训练有素的庐江士卒迅速收缩，以轻舟为依托，举起随身携带的藤牌和轻盾，组成防御阵型。
“哈哈哈！此路是我开，此水是我家！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阵嚣张的大笑声从芦苇荡中传出。只见十几艘快艇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船上人影幢幢，个个精赤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腱子肉，脸上涂抹着油彩，手持雪亮的弯刀和强弓，眼神凶悍，正是盘踞此地的水匪！
为首一艘快艇上，立着一人，格外醒目。此人身材高大魁梧，比常人高出半个头，肩宽背厚，如同铁塔。他并未赤膊，而是穿着一件由不知名兽皮硝制的坎肩，露出虬结如龙的臂膀肌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缠着的一条金光闪闪的锦带，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腰带上斜插着两柄寒光闪闪的短戟。他面容粗犷，豹头环眼，颌下短须如钢针，此刻正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中带着一股狂放不羁的野性和睥睨一切的傲气！
“锦帆贼！甘宁甘兴霸！”周泰瞳孔一缩，低吼道，语气中带着凝重。显然，他听说过这位在长江流域、尤其是云梦泽一带凶名赫赫的水匪头子，其勇猛凶悍，连官府水军都头疼不已。
甘宁扛着一柄巨大的分水破浪刀，刀尖斜指诸葛亮所在的轻舟，声如洪钟：“兀那书生！带着这么点人就敢闯老子的地盘？胆子不小啊！看你细皮嫩肉，像个值钱的，还有那小子（指陆逊），细胳膊细腿，正好抓回去给兄弟们乐呵乐呵！识相的，乖乖投降，把值钱东西和船都留下，老子心情好，或许饶你们一命！”
他身后的水匪们发出阵阵怪笑和污言秽语，快艇如同鲨鱼般围拢上来，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诸葛亮面对凶神恶煞的甘宁和包围上来的水匪，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他羽扇轻摇，目光平静地扫过甘宁腰间的金色锦带和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嘴角反而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久闻‘锦帆’甘兴霸，勇冠三江，义气深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诸葛亮的声音清朗平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竟奇异地压下了水匪们的喧嚣。
甘宁一愣，没想到对方不仅不怕，还出言夸赞，他狐疑地打量着诸葛亮：“少他娘的拍马屁！老子不吃这套！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在下琅琊诸葛亮，字孔明。”诸葛亮微微拱手，“奉我主庐江太守刘子扬之命，借道云梦泽，有要事西行。无意冒犯甘壮士虎威，还望行个方便。”
“刘晔？就是那个刚揍了周瑜小儿的刘晔？”甘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即又被狂傲取代，“哼！他算个鸟！老子在这云梦泽逍遥快活，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交买路钱！你既然是刘晔的人，那更好！绑了你，正好跟他换点金银粮草，让兄弟们过个肥年！兄弟们，上！”
水匪们怪叫着，划动快艇，挥舞着刀枪，准备扑上来！
“且慢！”诸葛亮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羽扇向前一指，“甘兴霸！你空有一身惊世武艺，却只知在这水泽之中，恃强凌弱，打劫过往，欺凌弱小！岂不闻‘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你甘兴霸，难道就甘心做一辈子被人唾骂的水匪，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抬不起头吗？！”
这话如同惊雷，狠狠砸在甘宁心头！他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和茫然。恃强凌弱？欺凌弱小？子孙后代抬不起头？这些字眼如同尖刺，戳中了他内心深处那点被狂傲掩盖的不甘！
“你……你懂什么？！”甘宁恼羞成怒，破浪刀狠狠劈在水面上，激起丈高水花，“老子快意恩仇，逍遥自在！胜过给那些狗官当牛做马！”
“逍遥自在？”诸葛亮冷笑一声，羽扇遥指北方，“袁曹大战，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此等乱世，何处有真正的逍遥？你今日劫掠商旅，看似快意，他日官军大军围剿，或更强豪吞并，你这‘锦帆’之名，不过是覆灭前最后的喧嚣罢了！刘景升（刘表）老迈昏聩，蔡瑁、张允嫉贤妒能，黄祖残暴不仁，他们可曾给过你半分建功立业的机会？不过是视你如草芥，欲除之而后快！”
诸葛亮字字诛心，直指甘宁处境之尴尬与未来之黯淡。甘宁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脸色变幻不定。周围的水匪也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而我主刘子扬！”诸葛亮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激昂，“虽起于微末，然胸怀大志，以匡扶汉室、拯救黎民为己任！其礼贤下士，唯才是举！太史慈将军，江东名将，感其恩义，誓死追随！更有能人异士倾心辅佐！庐江一战，败周瑜十万雄兵，名震天下！此等雄主，方是真正能让你甘兴霸一展所长，搏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的地方！”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甘宁：“甘壮士！你腰间锦帆，难道就只配在这阴暗水泽中耀武扬威？何不随我西去，以你一身本领，在这乱世洪流中，搏一个光芒万丈的‘锦帆’传奇！让天下人皆知，你甘兴霸，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非藏头露尾的匪寇！”
甘宁浑身剧震！诸葛亮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碎了他心中那层用狂傲筑起的壁垒！封妻荫子？青史留名？英雄？这些遥远而陌生的词汇，此刻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的豪情壮志，想起一次次被官府、被世家拒之门外的屈辱，想起手下兄弟跟着自己朝不保夕的困顿……再看看眼前这位气度不凡、言辞锋利的诸葛孔明，以及他背后那位敢与曹操、孙权争锋的刘晔……
就在这时！陆逊突然指着甘宁身后远处的水面，惊呼：“军师！有船！像是江夏的巡哨船！他们发现我们了！”
众人望去，果然，水天相接处，几艘悬挂着黄祖旗号的战船正快速向这边驶来！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动静！
甘宁脸色一变！黄祖的人！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与庐江的人在一起，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黄祖早就想剿灭他这股不服管束的水匪了！
“妈的！”甘宁怒骂一声，眼中凶光一闪，猛地看向诸葛亮，“书生！你刚才说的话，可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诸葛亮斩钉截铁。
“好！”甘宁猛地一挥手，对着手下水匪吼道，“兄弟们！抄家伙！跟老子去会会黄祖的狗腿子！让这些庐江的朋友看看，咱‘锦帆’的威风！”
“吼！”水匪们虽然不明就里，但对甘宁的命令绝对服从，顿时发出狂野的吼叫，调转船头，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迎着江夏巡哨船猛冲过去！
接下来的战斗，成了甘宁和他麾下“锦帆贼”的表演秀！
快艇在水面上灵巧地穿梭，如同水中的游鱼。甘宁一马当先，手持分水破浪刀，如同战神下凡！他身法矫健，力大无穷，刀法更是大开大合，霸道绝伦！江夏巡哨船上的士卒射来的箭矢，被他轻易格挡开。待到近前，他竟能凭借恐怖的腰腹力量，一跃数丈，直接跳上敌船甲板！
“挡我者死！”甘宁怒吼，破浪刀化作一片死亡的刀轮！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甲板碎裂！江夏士卒在他面前如同土鸡瓦狗，根本不是一合之敌！他身后的水匪也凶悍异常，利用快艇的灵活和钩索，纷纷攀上敌船，与江夏兵展开惨烈的白刃战！他们熟悉水性，悍不畏死，战斗方式狂野而有效，很快就将几艘巡哨船杀得人仰船翻！
周泰和庐江士卒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震撼无比！这甘宁之勇，简直不逊于太史慈将军！其麾下水匪的战力，也远超寻常官军！
战斗很快结束。几艘江夏巡哨船或被凿沉，或被缴获。甘宁浑身浴血，站在一艘最大的敌船船头，如同得胜归来的君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扛着还在滴血的破浪刀，大步走到诸葛亮所在的轻舟前。
他盯着诸葛亮，眼神复杂，有狂傲，有审视，还有一丝刚刚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光芒。许久，他将破浪刀往甲板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对着诸葛亮，也对着他身后的方向（庐江），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郑重：
“锦帆甘宁，愿弃暗投明，率麾下三百弟兄，归顺刘使君！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望军师引荐！望使君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