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城的雨丝裹着寒气,在青石板上织成细网。
方仁杰掀开草帘时,檐角滴落的雨珠正砸在铜钲上,发出闷响。
他裹紧蓑衣,刚迈出半间屋,便听见前街茶棚传来炸雷似的嚷嚷:\"快看!
这告示上的画像,不就是打更的方小乙?\"
他脚步微顿,目光扫过街角墙根——米黄色的纸张被雨水泡得发皱,\"逆贼方仁杰\"五个墨字却浓得化不开,画像上的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
茶棚里的老秀才扶着眼镜凑近:\"赏金千两?
乖乖,够买半条街的铺子了!\"卖糖人的王二麻子把糖担往地上一墩:\"前日还见他帮我追偷糖的小崽子,能是逆贼?\"
方仁杰摸了摸腰间铜钲,指尖触到藏在夹层里的短刃。
他低头盯着告示边缘,雨珠顺着纸纹往下淌,露出些许暗黄的底色——是三年前官府文书库的库存纸,他替六扇门抄过三个月更夫轮值表,对这种掺了竹纤维的纸张再熟悉不过。
\"系统,扫描。\"他在心里默念。
耳畔响起机械音:\"检测到目标:悬赏告示。
纸张成分匹配大乾三年春工部批给洛宁府的文书用纸,余料应封存于六扇门文书库。
墨色含西域龙涎香灰,洛宁城仅吴大人书房用此墨。\"
方仁杰嘴角勾起冷笑。
吴大人昨日被他当众揭了玄铁烛台的底,今日便急着用悬赏令抹黑他的名声。
只是这墨里的香灰,倒像生怕他查不出幕后主使——是示威,也是试探。
他裹紧蓑衣往巷口走,路过茶棚时,王二麻子冲他挤了挤眼,用糖签子戳了戳告示:\"方小乙,要躲就说一声,我家糖窖能藏人。\"方仁杰摇头,指节敲了敲铜钲:\"王伯,这雨下得蹊跷,夜里打更我多绕两圈。\"
暮色漫上屋檐时,方仁杰蹲在六扇门后院的老槐树上。
雨丝顺着枝桠滴在他脸上,下方巡逻的捕快举着灯笼,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咚、咚\"的节奏。
他摸出怀里的竹筒,拔开塞子,一缕青烟\"嗤\"地窜向夜空——这是用艾草混硝石做的烟雾弹,能让巡夜的人误以为是哪家灶房漏了烟。
\"叮——检测到目标场景:六扇门文书库。
触发选项任务。\"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请选择行动方案:1.伪造账册混淆视听;2.调换印泥追踪来源;3.窃取三年前文书余料卷宗。\"
方仁杰望着文书库窗纸上晃动的灯影。
伪造账册需要时间,万一被巡夜的撞破,他这身更夫行头可护不住;窃取卷宗动静太大,吴大人若发现文书库失窃,只会更紧盯着他。
至于调换印泥......他想起白日里告示上的墨痕,西域香灰混在印泥里,日后所有盖着六扇门官印的文书,都得带着这股子异香。
\"选2。\"他默念。
烟雾漫过院墙时,他顺着预先系好的麻绳滑下。
文书库的木窗没插死——六扇门的人总以为这深宅大院固若金汤,却忘了更夫的铜钲能探出门缝宽窄。
他闪身进去,鼻尖立刻捕捉到那缕熟悉的龙涎香——墙角的檀木柜里,整整齐齐码着印泥盒。
方仁杰摸出怀里的陶瓶,里面装的是他用普通松烟墨调的印泥。
他掀开最上层的朱红锦缎,露出个雕着云纹的青铜盒——这是吴大人专用的印泥,昨日公堂上周大人盖官印用的就是它。
他刚要动手,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刘三,你闻见没?这烟咋有股子艾草味?\"
\"别瞎琢磨,许是东院伙房又烧湿柴。\"灯笼的光映在窗纸上,两个影子晃了晃,往院外去了。
方仁杰屏息等脚步声消失,迅速拧开青铜盒。
暗红色的印泥泛着油光,果然混着星星点点的香灰。
他倒出半盒,把陶瓶里的新印泥填进去,又用竹片搅了搅,确保颜色一致。
末了,他从怀里摸出枚令牌,轻轻按在印泥盒底——那是他前夜在雨幕中瞥见的\"天枢\"令,不知从哪弄来的仿制品。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缝洒在令牌上,\"天枢\"二字泛着冷光。
方仁杰把锦缎重新盖好,转身时碰倒了案头的茶盏。\"叮\"的一声脆响惊得他心跳漏了半拍,可等了片刻,院外依旧寂静。
他扯了扯蓑衣,沿着麻绳爬回老槐树,望着文书库里的灯火,低笑一声:\"吴大人,这印泥的香灰,够你喝一壶了。\"
他刚要离开,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异常:文书库暗格开启。\"方仁杰顿住脚步,望着檀木柜侧面缓缓裂开的缝隙——里面露出半卷泛黄的绢帛,最上面一行字被月光照亮:\"九局·天枢,戊申年冬月,神判门灭门......\"
方仁杰摸黑回到巷尾的破屋时,窗纸已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反手闩上门,借着月光扯下蓑衣,指尖还残留着檀木柜暗格里绢帛的触感——\"神判门灭门\"那五个字像烧红的铁,烙得他掌心发烫。
但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方才临走前压在印泥盒底的\"天枢\"令牌。
\"朱捕头明早查库,该摸到那东西了。\"他扯下裹头的布巾,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青石板上,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
系统今早提示\"目标触发\"时,他就算准了吴大人的急脾气——六扇门文书库出了事,第一个被揪去问话的必然是朱捕头。
而那块刻着\"天枢\"的青铜牌,足够让朱捕头把怀疑全扣在江湖势力头上。
果然,第二日卯时三刻,洛宁城的晨雾还未散净,福星楼的茶客便炸开了锅。\"听说六扇门文书库夜里进了贼?\"卖早点的王婶踮着脚往人群里挤,\"朱捕头气的把茶盏都摔了,说是什么'天枢阁'的乱党!\"方仁杰蹲在街角啃着油饼,听着茶棚里的议论,油星子沾在嘴角——他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活脱脱个起早赶工的泥瓦匠。
\"方小乙!\"
门帘被掀起时,带起一阵冷风。
方仁杰手刚摸到短刃,便听见熟悉的竹簪轻响。
柳姑娘裹着月白斗篷闪进来,发间那支青玉簪子在晨光里泛着幽光。
她反手闩上门,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指尖沾着墨渍:\"吴大人上个月差人去黑市买了西域香灰,我托人查了账——\"她压低声音,\"交易凭证上的印章,和悬赏告示上的墨痕对得上。\"
方仁杰剥开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焦黑的香灰。
他凑到鼻端轻嗅,龙涎香混着微苦的药味——和告示上的墨香分毫不差。\"他想借江湖人的手杀我。\"他捏着香灰的指节泛白,\"千两悬赏,足够让八大门派的野狗都扑上来。\"
柳姑娘的眉峰紧蹙,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斗篷系带:\"我今早看见青城派的三弟子在西市买绳索,华山派的人去了城南的客栈——\"
\"正好。\"方仁杰突然笑了,眼底泛着狼一般的光。
他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山脉:\"你去告诉茶馆的说书人老张,就说方仁杰藏着'天枢阁'的宝藏图,在洛北的鹰嘴崖。\"他把纸往柳姑娘手里一塞,\"要加一句,图上的标记是用神判门的秘文写的。\"
柳姑娘愣了一瞬,随即抿唇笑出声:\"你这是要引蛇出洞?\"
\"不是蛇。\"方仁杰望着窗外飘起的炊烟,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铁,\"是藏在泥里的耗子。\"
第二日辰时三刻,洛宁城最大的福星楼里,说书人老张拍响醒木:\"列位可知?
那方仁杰不止会打更,还藏着天枢阁的宝藏图!\"茶客们哄然骚动,角落里穿青衫的汉子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眼神暗了暗。
方仁杰蹲在二楼栏杆后,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离座的身影——青城派的弟子扯了扯衣襟,露出半截铁尺;华山派的人摸出钱袋拍在桌上,脚步急得带翻了茶盏。
\"第七个。\"他数到第三遍时,目光定在角落的老乞丐身上。
那人身子缩在破棉袄里,脸上糊着黑灰,可当\"神判门秘文\"几个字响起时,他捏着讨饭碗的指节突然绷直,腕间一道淡红的疤痕闪过——那是被铁烙烫的,和神判门刑讯室里的刑具纹路一模一样。
月上柳梢时,方仁杰拐进了城南的烂尾巷。
青石板缝里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墙根的野猫被脚步声惊得窜上屋檐。
他放慢脚步,听着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比寻常乞丐重了三分,却又刻意放轻。
等走到巷尾的断墙前,他突然转身,背靠残砖,望着阴影里慢慢走出来的老乞丐。
\"方小乙?\"老乞丐的声音像破风箱,可眼里的光却亮得扎人。
他扯下脸上的黑灰,露出左颊一道蜈蚣似的伤疤,\"你放的消息,是想引天枢阁的人?\"
方仁杰没说话,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铜钲。
老乞丐却笑了,从怀里摸出个铜哨——和方仁杰藏在更夫铜钲里的那枚,纹路分毫不差。\"二十年前,神判门的暗桩每人都有这东西。\"他压低声音,破棉袄下的身子微微发抖,\"我是老九,天枢阁的旧部。
你...你想知道'天枢'的真正主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