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坍塌的轰鸣声在耳畔渐弱时,林星河的掌心还残留着星剑的震颤。
她站在月光下,发间银簪贴着锁骨,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遗物,此刻正与胸口的玉坠共鸣,像两根烧红的银针,在她心口戳出两个发烫的点。
\"星河姐姐?\"李雪的手在她臂弯轻轻拽了拽。
小侍女的指尖沾着地道里的泥灰,凉得像片落在皮肤上的雪,\"你...你没事吧?\"
林星河低头看她。
李雪的额发被碎石擦破了,血珠混着尘土凝成暗红的痂,却仍强撑着扬起笑脸。
这丫头自三个月前被她从柴房救出来,总爱用这种带着怯意的温柔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需要小心捧住的琉璃盏。
\"没事。\"林星河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腹掠过那道伤口时顿了顿,\"疼吗?\"
李雪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被春风吹开的星子:\"不疼的!
刚才姐姐用星剑劈开石屑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能替姐姐挡颗石子就好了。\"她声音渐低,绞着染灰的袖口,\"不过姐姐说过,要我活着帮你记药庐的账。\"
药庐。
这两个字像根细针,猛地扎进林星河的太阳穴。
玄武消散前最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小心你妹妹的药庐...还有白璃\"。
她望着李雪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日黄昏,林月河抱着药篓从她面前经过时,袖角沾着的那缕异香。
不是寻常草药的苦,是带着甜腥的,像...
\"李雪。\"林星河突然攥紧她的手腕,\"你前日替我送参汤去药庐,可看见月河在配什么药?\"
小侍女被她攥得轻呼一声,却立刻认真回忆:\"那日药庐门虚掩着,我听见杵臼声。
月河小姐...她唱了支曲子。\"李雪歪头,\"是首旧谣,说什么'九泉血珀化新露,鬼面开时锁魂哭'。\"
林星河的呼吸陡然一滞。
那是林家禁术《幽冥录》里的引魂曲。
三年前她在祠堂偷翻族谱,曾在老祖宗的手记里见过——用活人血养鬼面冥令,以至亲骨血为引,能召来阴司厉鬼为己所用。
而此刻,她腰间的冥令正贴着肌肤发烫,与玉坠的热度纠缠成一片灼痛。
\"星河姐姐?\"李雪被她突然冷下来的气场惊到,后退半步撞在断墙上,\"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星河松开手,指腹蹭过发间银簪。
母亲临终前将这簪子塞给她时,说过:\"星儿,若有一日你觉得最亲的人在说谎,便拔下这簪子,去后山脚的枯井。
井壁第三块砖下,有你需要的答案。\"
她望着远处隐在林雾里的剑冢入口——坍塌的石堆还在簌簌落着土,像大地在轻轻咳嗽。
玄武说剑魄之心是破局关键,而刚才星剑剑身浮现的\"剑魄之心\"四字,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在识海里明灭。
\"李雪。\"林星河转身,月光在她眼底碎成冷冽的光,\"你回屋替我取件旧棉袄,就说我要去后山拾柴。\"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被三夫人罚去洗夜香了。\"
李雪立刻点头,跑两步又回头:\"那姐姐...要小心。\"
林星河望着她跑远的背影,直到那抹青布裙消失在月门后,才转身走向剑冢。
坍塌的入口处还残留着金芒,她蹲下身,指尖抚过被星剑劈开的石缝——剑气在石面上刻下的纹路,竟与母亲银簪上的雕花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她低笑一声,掌心按在石缝间。
玉坠突然爆发出灼烫的力量,像有活物在皮肤下窜动,顺着她的血脉冲进石缝。
只听\"咔\"的一声,坍塌的石块竟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
地道比之前更幽深,石壁上的符文泛着幽蓝的光,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剑鸣。
林星河数着台阶,第七步时,星剑突然从掌心飞出,悬在前方三尺处,剑尖指向左侧岩壁。
她伸手摸去,触感粗糙的石壁上,竟刻着一行极小的古字:\"剑魄藏心,以血为引\"。
\"血?\"她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在纸上。
石壁应声而裂,露出一个嵌在岩缝里的水晶球。
那球有拳头大小,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纹,每一丝流光都像极了星图里的七柄星剑。
林星河屏住呼吸,伸手触碰水晶球。
凉意顺着指尖窜进血脉,却在触及心口时化作滚烫的热流。
她听见识海里传来轰鸣,星图中的七柄剑突然全部亮了起来,最中央的位置浮现出第八柄剑的虚影——那是剑魄之心的形态。
\"原来你在这里。\"她轻声说,水晶球突然脱离岩缝,稳稳落在她掌心。
与此同时,玉坠里的剑魄开始沸腾,她能清晰感觉到经脉在重塑,剑魄境二重的壁垒像薄纸般被戳破,力量如潮水般涌进四肢百骸。
\"好个剑魄之心。\"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星河转身,看见林霄站在石阶入口处,黑衣上绣着的鬼面纹在幽光里泛着青黑。
他手中握着与她腰间相同的冥令,此刻正渗出浓烈的黑气,\"我派玄武守了这秘境三十年,没想到被你这个丧家犬破了局。\"
林星河握紧水晶球,星剑\"嗡\"地飞回她掌心:\"幽冥计划,是你用林家子弟的血养冥令。\"她盯着林霄腰间的玉佩——那是家主才有的玄玉,\"你早就在算计家主之位。\"
林霄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笑出声:\"聪明,可惜晚了。\"他指尖掐诀,冥令上的黑气突然凝成实质,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鬼龙,\"这冥令里养着你母亲的魂,你以为她真的是病逝?\"
林星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记忆里母亲临终前的咳血、床头那碗永远带着苦杏仁味的参汤,此刻像利刃般扎进脑海。
她望着鬼龙眼里跳动的幽火,突然想起李雪说的引魂曲——\"九泉血珀化新露,鬼面开时锁魂哭\"。
\"你母亲的魂被我封在冥令里,每吸收一重剑魄,她的魂就碎一分。\"林霄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现在你吸收了二重剑魄...她的魂,该只剩三分之一了吧?\"
水晶球在林星河掌心发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星剑上的\"剑魄之心\"四字突然变得清晰,那些银河般的光纹竟顺着她的手臂爬上心口,在她皮肤上烙下与银簪相同的纹路。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她抬眼,眼底翻涌着比鬼龙更炽烈的光,\"我母亲说过,剑魄不是用来困人的。\"她举起星剑,剑尖指向林霄,\"是用来破局的。\"
鬼龙发出刺耳的尖啸,林霄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后退半步,望着林星河周身涌动的星芒,突然嘶吼:\"就算你拿到剑魄之心,也护不住你妹妹!
她的药庐里,早就种满了引魂草——\"
\"住口!\"林星河的星剑划破空气,一道银芒瞬间穿透鬼龙的头颅。
鬼龙发出凄厉的嚎叫,化作黑雾消散,林霄被余波掀翻在地,嘴角溢出黑血。
水晶球在她掌心剧烈震颤,她能感觉到其中有更强大的力量在苏醒,像沉睡的巨龙终于睁开眼睛。
林霄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关于妹妹的药庐,关于母亲的魂,关于白璃的觊觎——这些线头此刻在她脑海里拧成一股绳,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林小姐。\"
清冷的女声突然在识海里响起。
是白璃,玉坠的剑灵。
她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剑魄之心的力量要失控了!
快...快用银簪刺进心口!\"
林星河望着发间的银簪,又望向倒在地上的林霄。
后者正挣扎着摸向腰间的另一枚冥令,嘴角扯出癫狂的笑。
她握紧星剑,感觉到水晶球的力量顺着血脉冲上头顶,在识海里炸成一片星光。
\"看来,有些秘密,确实该揭开了。\"她低喃一声,抬手拔下银簪。
月光透过洞穴入口照进来,银簪上的雕花在她掌心投下阴影,竟与剑魄之心的光纹完美重合。
当银簪尖端抵住心口的瞬间,林星河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心尖的雪:\"星儿,剑魄之心的真正力量,是用最痛的伤,换最亮的光。\"
水晶球在她掌心迸发出刺目的金光。
林霄的惊呼声被彻底淹没在轰鸣里,她望着自己皮肤上浮现的星图纹路,突然笑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困在局里。
因为,她就是破局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