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动唇,差点说出话来。
她不能让萧栩知道,毒哑是假的。
便用手比划了一通,大概意思是:我收养他们两个。
萧栩竟是意外的看懂了,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养这两个小废物?他们与你有何干系?”
沈知意在这装善心,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吧?
初次见面之人,有什么好维护的?
沈知意比划:你没心。
萧栩这次没看懂。
云墨看懂了,“皇子妃说殿下太过于冷血了。”
意思也算八九不离十吧。
萧栩是冷血。
从当年吱吱死后,他就性情大变了。
在最无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保护的人。
在权势滔天的时候,却只剩冷漠了。
萧栩冷笑:“众人公知的事情,何须特意言说?沈知意,别忘了这是三皇府,只要本皇子不点头同意,这两个孩子你就别想留下。”
顿了顿,又继续补充了句:“就算要养,也只能养育本皇子的孩子。”
沈知意讽笑,没再回应他。
萧栩是不是忘了,新婚当夜,便让刘婆子给她喝下了一碗特效避子汤。
那种汤药,极伤身子,还会限制往后怀孕。
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在抱有今后会与萧栩有孩子的想法了。
萧栩见她这般,语气稍微软下去了些,现在她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不想太刺激她,免得又出个好歹,便说道:“这两个孩子与你并无关系,何须管他们死活?”
两个孩童兴许也看出来萧栩是这府上的主子,又很冷血,都乖乖躲在沈知意后边,不再说话。
沈知意原本装哑便是不想与萧栩有过多争论,可这次的事情,她必须要争。
不但要争论,还要一句话就让萧栩无话可说!
她让南红取来笔墨,飞书写下两行字:“云墨是为了帮我寻江公子而受伤,这两个孩子的父母也因此受牵连,归根究底,最该对此事负责的人是你。”
萧栩沉默着没说话。
沈知意又写了一句:“正因你高高在上,眼里没有底层的百姓,才不将此事放在眼里,这样的你,今后即便成为太子,也无法造福社稷!”
扎到萧栩痛处了。
她故意的。
看着萧栩脸色黯淡下去,沈知意丝毫不慌,她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萧栩不会轻易要她的命,顶多是各种为难。
她不怕了。
“沈知意,你最近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萧栩有些看不透她了。
这哪里还想是以前那个小心翼翼,面对他时,大气都不敢出的沈知意?
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沈知意不作回应,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萧栩自己真的没意识到这点吗?
“姐姐。”男娃娃面带感激,那双通红的眼睛,沈知意看了,只觉得心痛。
此事归根纠结,是她间接害了两个孩子。
不过,主导者鸦雀还没论处。
她看向鸦雀,捏紧了拳头,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她甚至不该如何开口。
云墨目击一切,自然知道她此刻想法,助攻道:“殿下也该论处鸦雀吧?那对夫妇是他亲手所杀,也是属下亲眼所见。”
鸦雀一看事情回扯到自己身上,顿然眯起眼睛,“云墨,说话该有个限度,证据呢!”
“我就是最好的证据!我愿以命起誓,对殿下绝无虚言,你敢吗?”
他又继续往下说道:“况且,你在说我与人私通,又自伤逃离的时候,可有证据?事情又是否说得通?殿下,还请明鉴!”
鸦雀虽然有些小聪明,却向来是个急性子,很容易有纰漏。
“来人!”
孰是孰非,萧栩当下立断。
鸦雀本想蒙混过去,不得不说,他是有赌的成分,就赌自己已经挑拨离间,萧栩没那么相信云墨与沈知意,可惜他还是赌输了。
整个院子很快被侍卫包围。
鸦雀并不着急,一个闪身,迅速出现在沈知意身后,提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不紧不慢的说着,“殿下若是放我走,她还能留一命,若是非要鱼死网破,属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误伤了皇子妃。”
千钧一发的时刻,萧栩冷声道:“你敢!”
“殿下可以试试。我知道殿下冷血。她的命你可以不要,毒总要解吧?没了她,你还怎么解毒?”
“放开大姐姐!”
两个小娃娃一左一右抱着鸦雀大腿咬了起来。
“嘶……滚。”
雅雀正挟持着沈知意,不敢轻易动手,不然丢命的就是他了,只能用力挣脱将两个小东西甩开。
动的时候,剑从沈知意脖子上划过,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口。
两个小娃娃倒是被顺利甩了出去。
鸦雀警惕后退到安全地带,紧盯着萧栩道:“殿下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属下可说不好会不会一下手滑,就要了她的命!”
“放开她,本皇子让你走!”
“是么?”鸦雀不信,轻轻摇头,“我要带着她从这个院子走出去,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把她放开,当然……殿下若是耍什么小心思的话,那属下就不敢保证,她还能不能活着了。让你的人全部撤走!”
萧栩抬手,对外命道:“全部退下!”
门外侍卫全部撤走了。
鸦雀提剑指着萧栩,“你,也让开!”
萧栩不动声色走到一旁。
“再远些!”
鸦雀提高声音道。
萧栩的实力,他心里有数,稍有不慎,只怕是会被偷袭。
他的命不能交代于此。
这会儿的萧栩很听他话,说退远便退远,不带含糊的,视线一直在沈知意身上,不曾有片刻转移。
沈知意被鸦雀挟持着,一直走到了门外,她听到鸦雀说:“殿下真是不舍得你死啊!不对,应该说,他是真怕死啊!没你作为解药,他以后哪怕继承皇位,甚至都当不了几年皇帝。”
沈知意沉默着没说话。
鸦雀继续道:“你应该也很恨他了吧?差点忘了,你现在说不出话!主子留你还稍微有些用处,不如一会儿,我帮你好好试探试探他,如何?”
得不到沈知意任何回应,鸦雀也不恼,从院子撤出来后,抓着沈知意的手,纵身一跃至高空。
“鸦雀!”萧栩纵身追出来。
高空之上,鸦雀松开沈知意的同时,一掌拍在她的胸口。
“噗——”
鲜血在半空绽开,像朵妖艳的彼岸花。
沈知意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从高空坠下。
意识模糊间,他看到萧栩去追鸦雀了,显然没打算放他走。
沈知意慢慢闭上眼,等着身子坠在地上,她想着,就算不死,也会摔个半残吧?
然而意料之内的情况并未出现,她被人接住了。
睁眼一看,是云墨。
云墨本就负伤,又将从高空坠下的她接住,才被江枫处理过的伤口显然又被牵连,疼得一声闷哼。
沈知意连忙将他扶住,“云墨,你怎么样?”
“皇子妃不用担心,属下没事。咳咳咳……”
话音刚落便咳嗽了几声,胸口涌出血来。
萧栩派其余人去追鸦雀了,还是更关心沈知意情况,便折了回来,恰好就听到了沈知意说话,眼底流淌的关心神色霎时消失,“你没有被毒哑?”
沈知意这才发现,她因为情急说了话。
算了,既然没办法继续装下去,那就不装了。
不过,她还是没理会萧栩。
云墨哪敢火上浇油,根本不敢让沈知意在搀扶着,用剑支撑着,慢慢退远。
原地只剩下沈知意与萧栩。
萧栩大步走向她。
每走一步,都看着沈知意后退一步。
他抿唇,加快脚步,直到沈知意退无可退,将她抵在冰冷的墙上,“最近你的小心思,是越来越多了,胆子也不小!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沈知意心脏抽痛,与以前不一样?
若是现在的她还能与以前一样,未免也太不把那些伤害当回事了。
沈知意轻颤着唇道:“三皇子提以前?以前的我是什么样?谎话连篇,小心翼翼,会装委屈,还是心机叵测?你想我表现得怎样?哪怕被你伤害无数次,也笑脸相迎吗?”
“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你既然从未爱过我,你我之间就保持基本距离,各取所需好了,你要解毒,我只想要钱,除此之外,我们不要再提别的。”
沈知意很清醒的发言。
萧栩眼神却有些慌张,下意识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她有浓浓的歉意,只知道此刻,不想再让她难过。
“没关系。”
沈知意用力推开他,“殿下是不是想听到这个?如今我说了,殿下心里是不是好受了些?”
“沈知意,本皇子对你的确有偏见在先,皇子妃之位,本该属于知雪。”
“那我不当这个皇子妃了好不好?”
沈知意笑着哭了,“你只知道恨我,可有认真想过,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这个名分。”
“萧栩,以前我真的很喜欢你,可现在,我已经不再喜欢了。”
“你放过我吧。你折磨我这么多次,换嫁之事,是不是也能扯平了?”
“只要你将嫡姐寻回来,正妃之位,我立即还给她,除了钱,我什么都不要!”
萧栩听她这番话,愈发感觉心堵。
“咳——”
沈知意咳出一大口血,身子摇摇欲坠。
萧栩这才发现,她脸色有异,回想起方才,鸦雀松开她时,一掌落了下来,只怕她此刻已经有了内伤。
而那时候,他并未第一时间将沈知意接下,而是交给了云墨。
比起沈知意,还是抓住鸦雀更重要。
只是他没想到,鸦雀的轻功,竟比他还快。
饶是如此,沈知意也不愿在他怀里。
萧栩强行将她抱住,很认真地保证道:“这是最后一次,今后本皇子绝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依你所愿,各取所需。”
这种情况下,沈知意本该高兴,可她的心却再也翻不起波澜了,只说了句:“谢谢三皇子。”
曾几何时,她也曾真心唤过他两声夫君,从那之后,再也不敢叫了。
明知萧栩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偏爱,她便不容自己陷进去。
——
接下来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沈知意一直在养身体,这段时间,萧栩倒是变得不一样了,对她很照顾,没有任何迁怒,温柔到让沈知意感觉他像是换了个人。
太不真实了。
萧栩在给她喂药的时候,还会吹一吹,怕烫到她。
放在以前,沈知意何曾会有这种待遇。
从最开始的存疑,到慢慢接受,沈知意用了十天时间。
然而,接受并不代表她就忘了曾受过的那些折磨。
萧栩给她喂完药后,就回去了,这段时间一直如此,稍微陪陪她,便不多停留,大概也是怕言多必失,会影响她心情。
沈知意也从来没挽留过。
她一直都觉得现在这种感觉很虚妄,像是在梦里。
不过这半个月来,江枫并未出现,不知缘由,沈知意也没打算多问。
兴许是兵营事情繁多,抽不出时间,也情有可原。
沈知意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所以江枫“失约”,她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
病愈后,出府透气。
沈知意在茶楼撞见了他。
半月不见,江枫与之前相比,变化很大,温润的形象已经不复存在,反而胡子拉碴,肤色黑了不少。
军中何副将坐在他对面。
沈知意与他背对着背坐,周围桌上没其余人,那何副将见她是个女子,便没多防备,低声与江枫说着:“公子,军营中这部分兵将多为三殿下党羽,您若想收复军心,只怕有些困难。末将建议您直接远赴边关,与大将军一同……”
不等何副将把话说完,江枫便说道:“我要的,就是萧栩的兵!”
何副将苦笑:“公子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虽与军中之人熟知,却也没本事动荡军心呐!何况,三皇子是要被册封为太子的,与他作对,没有任何好处,还望公子三思。”
“我有不得已苦衷,所作所为,都为一人!何副将若是不愿涉险,我绝不勉强。”
“公子,到底什么人,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公然与三殿下作对?末将记得,以前你们关系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