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缓缓驶离,钟宁带着两个孩子站在甲板上,朝季尘不停挥手。
季尘静静站在岸边,目送他们离开,一直等到船没了影才转身离去。
他抬眼看了眼天空,不知何时笼罩上淡淡的阴影。
京城,又要有大的变化了。
水路日夜兼程走了一个月,终于抵达了铜州府。
即便如此也比走陆路节省了一半时间。
钟宁带着两个孩子先是在镇上住了一晚,当初的宅子已经卖了,如今住的是客栈。
当初觉得相当好的客栈,如今住起来也哪哪都不舒服。
钟宁一会儿觉得环境不够安静,一会儿觉得房间不够整洁,晚上睡床都要拿布料垫着,不然觉得身上发痒。
季谦虽然也八岁了,但钟宁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住,便让他也住过来。
“咱们明天回村里去好不好?”晚上钟宁和两个孩子打商量:
“离谦儿你考试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咱们回村里住着也舒心些。”
季谦“嗯”了声。
这一路上不管是娘还是妹妹的提议,他就没有拒绝过。
季媛也没睡着,她抱着钟宁的一只胳膊,甜甜道:
“娘,村里是什么样我都忘记了。”
钟宁想了想,其实村里面那些人在她记忆里也挺模糊了。
不过一想到要回去她还是很有亲切感的,大约这便是故土难离。
“就是不知道村里的屋子现在怎么样了?该不没人住塌了吧?”
钟宁真有些担心起来。
现代时候,他们家搬到城里以后,老家的旧屋很快就荒芜塌了一半。
人家说房子没了人气儿就是毁的快,钟宁倒是觉得和人气不人气的没关系,就是没人修缮打理了,损坏日积月累可不就无法弥补了。
无论如何,隔日钟宁便雇了马车把他们送到村里。
那些季尘挑的护卫们也跟着。
进村的路一如既往,不过比以前宽敞了很多,远远的钟宁看见村口有一个巨大的石牌坊。
【这是什么时候立起来的?】
等到了牌坊近前,钟宁瞪大了眼睛,只见牌坊上面书着“状元”两个大字。
往下一块石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内容,细看居然是介绍季尘的,包括他何时出生,当日如何的天生异象,后面他又是如何克服千难万难,大三元及第。
石牌坊旁边的两个巨大大理石柱子上提着对联,上书“年少通经学,登科尚佩觿”。
钟宁:“虽然但是,最后那个字是啥?”
季谦回答:“此为xi(一声)字,觿是一种形状像锥子,用于解开衣带上结的工具。
佩觿不仅是说带着这个工具,还寓意着成人,能够处理事务。”
钟宁默默给儿子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我儿,懂得真多。”
季谦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只是眼睛亮了些:
“儿子曾经听陈老说过。
这应该是村里或者上面给爹修的状元石牌坊。”
季谦看着这与小村庄格格不入的宏大建筑,心里升起波澜。
他想,他以后会让这里树起第二座牌坊,而且他要做的比爹更好。
钟宁摸了摸那牌坊,心想【要是照相机就好了,拍了带回去给季尘看,这多牛逼啊!
人还好好的呢,牌坊就立起来了!】
进了子,走在村道上,钟宁发现村里多了很多新房子,还有很多新的面孔。
他们这些人进来自然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谁啊这是?”
“不知道,应该是哪里来的大人物吧?看这穿的多好啊!”
钟宁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至于吧?居然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认出自己来,自己变化那么大吗?】
“你们也是来看状元故居的吗?”有人开口问。
钟宁“啊”了一声:
“什么故居?”
“状元?季状元你不知道吗?现在在京城都当大官儿了呢!”
钟宁【不是,我不是疑问,我是震惊!】
“我知道,我知道……”她赶紧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往村里跑,心想【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钟宁一路小跑到村那头,他们家以前就是住的这么偏僻。
然后她就发现他们家门口被木栅栏围了一圈,里面曾经的院门院墙还在,隔着院墙看里面的房子应该也保存完好。
只是……
“这就是状元以前住的地方吗?真是破败哎!”
“儿子你看到了吧?人家季状元以前住这么差的地方,那么穷困,书估计都买不起,照样能改变命途!
你现在过着这么好的日子,你想要什么爹娘就给你什么,笔墨纸砚都是用最好的,你还怎么还能学习那么糟糕呢?”
“这里面能进吗?就只能在外面看看?”
“咱们都是捐了银子的,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嘛!”
钟宁【这还真就成了旅游打卡点了?】
“不能进!谁都不许进去啊!把里面东西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粗犷的声音响起:
“哎哎哎!你们这几个凑那么近干嘛?想偷偷翻进去啊!”
有人伸手就要拽钟宁的手腕,钟宁往旁边闪躲,在一边的护卫立马按住对方。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这里的里正!
我还和季大人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你敢动我,信不信我在面前说一句,你就得蹲牢房!还不放手!”
那护卫茫然地看了钟宁一眼,钟宁也去看那嗷嗷叫的男人。
看了半天,除了眼生还是眼生,便对着护卫摇了摇头。
护卫抓着男人:“那你知道你刚才骂的是谁吗?”
男人大叫:
“我管她是谁?还能比季尘本事更大?你还不放手?我真要告你的状啦!”
钟宁走到男人近前:
“你去告吧,想怎么告怎么告,我倒要看看季尘怎么给你主持公道?”
“你谁啊!竟敢直呼季大人的姓名,你完蛋了,你知不知……”
那男人抬起头,破口大骂了几句,却是越骂声音越小,他仔细看着钟宁那张脸,看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季谦挡在了娘亲面前,冷冷道: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对!挖眼睛,坏人!”季媛在后面起哄,还做了个鬼脸。
“啊!”那男人又惊呼一声,声音比刚才还大:
“你……你……你难道是嫂子吗?钟,钟宁?”
钟宁歪着脑袋,疑惑:
“你是?”
“我,我是陈建友。哦哦,嫂子你可能记不得我,我是陈亲文的儿子,陈亲书的大侄子。”
“啊?你是亲书的大侄子?!”钟宁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你都长这么大了。”
钟宁记忆里的陈建友,还是会跟在里正后面闷不吭声的大孩子,现在已经长这么高了。
也对,他们一家离开村子都好几年了。
不过【这孩子可真是虎,他是陈亲书的大侄子,怎么能说和季尘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呢,还喊自己嫂子,那不是差辈了!】
陈建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忽然注意到被封的严严实实的“状元故居”,脑子一下就嗡嗡了。
这……这……
“嫂子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钟宁点头:“我也可以听你解释的,不过你能不能把嫂子改成婶子。”
【喊老了没事,辈分坏了实在是哪哪都别扭。】
“哦哦,婶子,您和我去我家那边吧,我跟你详细说明。”
陈建友正要给人带路,旁边参观的人群却是立刻给钟宁围住了。
“你就是季状元的夫人吗?你怎么还回来了?季状元难道出事了?被贬官回来了?”
钟宁摇头:“没有,他还在京城呢,干得好好的。”
“那是你被休了?”
钟宁【你们能不能想我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