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见许父不吭声,遂不乐意道:“三弟你这话说的,你不敢怪罪镇北王,倒是全将过错怪到了我孙女头上,这是何道理?难不成你孙子是孙子,我孙女就不是孙女了?
再者,事前就已经叮嘱过你们了,约束好小辈,多留些心眼,莫要着了别人的道,你们是如何做的?可有尽心去约束他们?现在出事了,倒是一个两个开始出来哭诉了,早做什么去了。”
三老太爷被老太太说的满面愧色,但嘴上仍旧不肯落于人后,他嗔道:“就算如此,那闺女如何能与小子比?二嫂当分清轻重缓急。”
“轻重缓急?三弟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到底是谁不分轻重缓急?明知道眼下是多事之秋,还敢随随便便在大街上捡个女子就往家带,现在被人讹上了,关进大理寺了,才知道轻重缓急,是不是晚了些?你说闺女不能跟小子比,现在还不是要靠我孙女救你孙子?”老太太面上满是讥讽之意。
老太太向来看不惯三老太爷的做派,端着儿子和孙子的碗,吃着闺女和孙女的饭,到头来还瞧不上闺女和孙女。
闺女要嫁人怎么了?
若是娘家当真待她好,即便是出嫁了,未必就不能成为光耀娘家门楣的一大助力,何至于如此瞧不上?
“够了,别吵了。”大老太爷喝止道,“眼下如何将朝儿弄出来才是要紧的事。”
说着,他看向许文津,“文津,你是家族里官职最高,最有能耐的,你来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许朝这事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被人玩了一出仙人跳,但难就难在证据难寻。
前日,许朝下值后并未急着回家,反而是约了三五好友一起去喝酒,几人一直喝到半夜方才各自散去。
许朝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正在被三四个大汉追着跑的小娘子,小娘子哭诉着说,她是逃出来的,那几个大汉要抓她逼良为娼。
小娘子本就生得美貌,又哭的梨花带雨,许朝一时心软,便出手帮了她一把,把那几个大汉全都打跑了。
许朝原本是要送小娘子回家的,但小娘子又说她是外地被拐卖过来的,现在无家可归,既然许朝救了她,她便要以身相许。
许朝一开始并不同意,但那小娘子哭的可怜,于是他便将人带了回去,打算第二天再行安置。
哪知这小娘子不是个安分的,趁着许朝醉意上头,爬上了他的床,然后二人该发生的事情就全都发生了。
第二日一早,这小娘子的丈夫直接带着官府的人,将二人堵在了屋里,控告许朝强抢民女。
小娘子的丈夫正是昨晚被许朝打跑了的人其中之一。
他满身是伤,再加上小娘子也说是许朝强迫她的,这事便成了板上钉钉的实事,许朝百口莫辩。
三老太爷本想花钱平事,结果对方钱是拿了,但就是拒不撤案,最后许朝被衙役押进了大理寺看审。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进去了不掉一层皮焉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是以三老太爷昨日一整日都在外面托人走关系,想把孙子弄出来,然而跑的老腰都快断了,也没能见到孙子。
不过,有人给他提了个醒,说许家是得罪了上面的人。
且受到牵连的并不止许朝一人。
于是,便有了今日宗族元老齐聚一堂的局面。
许父微微侧身,朝大老爷道:“各家的事情侄儿都已经听说了,侄儿会想办法将朝儿弄出来,但若为着避免各家损失,要鸢儿再回镇北王府,侄儿必是不会同意。”
自将军府决意同镇北王府决裂开始,许南鸢便不再只是将军府的嫡女,她是各方势力彼此倾轧的锚点,尤其是在同陆首辅结盟之后,将军府是彻底是站到了内阁一党。
有些事情要么不开始,一切都好说,一旦开始了,那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停下的,其中牵扯的各种利益纠纷更是无法轻易断开。
四老太爷因家中有一子侄被撸了官职,本就心气不顺,这会儿又听闻这话,当即拍几,大怒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朝儿兄弟几个或进牢狱,或被打压,或撸官职的,不是因为你们二房非要同镇北王府斗法?
你说不同意再将鸢儿送回去,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还有若是镇北王不肯善罢甘休,你又当如何?你倒是给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一个准话。”
许家原本门第不高,全因二老太爷也就是许文津的父亲娶了个高门女子,外加血战沙场,马革裹尸,才挣下如今家业。
是以许家其他几房可以说是没少受到二房这边的荫庇,享受好处的时候,各个争着抢着要,满口恭维夸赞,可一旦利益受损便开始责怪、埋怨。
老太太就是看透了这些人的嘴脸,才不乐意同这边过分往来。
不过他们到底是宗亲,他们有事求到许父的头上时,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她必不会阻拦,却不想养成他们这样的习性。
她冷声道:“你们在求文津给你们儿子孙儿谋差事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怎么?不过是为了将军府受了一点点打压便要来讨说法?说白了,你们就是只想享受好处,却不想承担一丁点的风险。
既是这么着,往后将军府的风险多着呢!若是害怕了,不若早些脱离将军府,或断绝关系自立门户,重摆宗族族谱,或回益州老家去。”
此话一出,众人俱不答言,没谁当真能舍掉将军府这棵参天大树带来的好处。
许父这时缓缓开口道:“我今日托人打听了下,尽管证据确凿,但朝儿在大理寺并未受刑,也未被提出审判,是以那边的人不过是想以此牵制住许家的脚步,让他在牢里多待几天,并不会拿他怎样,三伯眼下大可放心。”
然而,三老太爷如何能放心?
那可是大理寺,他说什么都要将自己的大孙子弄出来。
他冷冷地盯着许父道:“感情不是你儿子,你一点也不着急,我不管你要怎么和镇北王府斗,但必须要把朝儿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