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伙房里,许夜端起木盆,将满满的一盆冷水浇在了地上昏死过去的黑袍老者脸上。
冷水取自深井,冰凉刺骨,激的黑袍老者当即睁开眼来,双眸瞪起,摸了一把面上的水渍,怒视着面前的年轻人,斥道:
“小子,你竟敢朝老夫泼冷水,我看你是不想活...”
‘啪!啪!’
黑袍老者半撑起身子,嘴里话未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左右脸各一个,一张老脸被扇的有了血色,直让其微张着嘴,愕然的愣住了,下一刻,他便见眼前年轻人面容冷淡的开口道:
“是你一个人来的,还是伙同其他人一起?”
老者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感受着体内真气消失不见,他才想起,原来自己的一身武道修为,早已被废。
他心中不甘,恼怒不已,当即便张开了嘴,准备硬气一回,却忽见青年人淡漠道:
“老头,你可要想清楚了回答。我师父能饶过你,我可没说会饶过你。若是你不从实说来,待我查明真相,我就将你手脚舌全部砍去,卖给那些唱戏的做成人彘,任人观赏取乐。”
这话说的面无表情,语气平淡,但黑袍老者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从年轻人那一对漠然的眸子,看不到丝毫情绪变化,也就是说这话完全不是空有其表的威胁,若是他不开口,此人真会如同说的那样,会将他做成人彘!
‘若我被做成人彘,会变成什么样子?’
黑袍老者想了许多,最后浑身一颤,眼中满是惧意。
他纵横江湖多年,虽杀人无数,却都是随手便给人痛快,从来不曾像面前这年轻人一样,手段如此残忍,折磨他人。
看着面前神色漠然的稚嫩面孔,黑袍老者恐慌起来。
他杀人劫货之事没少做,后面又为魏国忠效力,所积累的财富早就不计其数,如今就是没了修为,只要有那些财宝在,他依旧可以找个偏僻小镇,苟活于世,同样能逍遥快活。
可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思忖至此,黑袍老者不敢耽搁下去,连忙开口道:
“小哥饶命!我没有团伙,我是跟魏国忠的侄儿一起来的,那小子现在应当还在卫营里等我消息。”
许夜又盘问了几个问题,黑袍老人都一一作了回答,而在这些回答里,魏仁以及魏国忠的名字频频出现,这老者几乎是将所有责任,尽数推到了这两人身上,若能录下口供,只怕两篇口供里,只有一篇是有用回答,另一篇则全是魏仁与魏国忠这二人名字。
问完话,许夜便将老者捆好,来到大厅,将黑袍老者所言一一说与了陆枫听。
听完许夜所言,陆枫手里的茶杯瞬间被捏碎,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茶水四处飞溅,流落一地,冷声道:
“这对叔侄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原本打算在临走之际才去处理这二人,没想到此二人竟连这么两天也等不了,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不留其先祖的情分!”
陆枫愤慨,对许夜唤道:
“许夜,将那助纣为虐之辈带上,现在去卫营!”
“是,师父。”
许夜将黑袍老者带上,两人便带着人,骑马赶去卫营。
卫营。
三人刚到,便有士卒横刀盘问起来:
“来者何人?”
黑袍老者看了师徒二人一眼,走上前,拿出一张令牌,砸到那士卒身上,冷声呵斥道:
“瞎了你的狗眼,连老夫都敢拦,你是不想活了?!”
士卒连忙从地上捡起令牌,却见上面写着一个‘翁’字,神色立马一变,立马单膝下跪,低着头,语气惶恐道:
“是小的有眼无珠,不知翁大人降临。”
他今日守营地大门,是被魏仁亲自嘱咐过的,让他不要拦一个姓翁的老者。
这个老者连他们校尉都害怕,不敢有任何不敬之处,他一个小小兵卒,若是惹恼了此等人物,只怕死期将至也。
在黑袍老者的带领下,三人没有任何阻拦,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军营当中。
而此刻。
校尉军帐里。
魏仁掀开帐帘,走出军帐。
军士操戈弄戟的声音洪亮,在营地上空响起。
他抬头观天,此刻日头正高,温暖的阳光从天上洒下,覆盖每一处大地,是立冬时节后,少有的好天气。
可现在,魏仁的心情却并不能与这天气一样,明媚灿烂,反而阴云密布,忧虑交加。
“都快正午了,翁先生怎的迟迟没有归来复命?”
魏仁心情浮躁,在帐外来回踱步。
距离翁先生到县城已经两个时辰,按理说这么长的时间,再怎样事情都应该有个结果了,可这此人迟迟不来,这叫他如何能够安心?
早在计划开始前,他便想与这老者约定时辰,不管计划成功与否,都回来复命,可这人脾气太差,这便导致他根本不敢开口,现在也只能再此干着急了。
“魏家小子,老夫来了。”
魏仁正愁着,忽听不远处传来声音,声音熟悉,他面上浮现笑意,认为事已办妥,便兴高采烈的扭头望去,喜道:
“翁先生,事办妥...”
当看清黑袍老者身后的两人时,魏仁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原地呆住,心中思绪万千。
‘不是叫这老头将这二人除去吗,为什么这两人会出现在这,这姓翁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难不成这姓翁的要叛变?’
魏仁正思忖着,却见陆枫走过来,似笑非笑道:
“魏校尉,别来无恙啊?”
魏仁大气不敢喘一下,余光不停扫视站在一旁的黑袍老者,却见后者将头扭向一旁,完全不用理会他,心中疑虑不由更甚,可面上还是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回道:
“陆馆长,不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可是来询问那一千两白银的事?”
许夜看着魏仁的表演,不由在心里冷笑。
‘此人倒是沉着冷静,前脚才派出高手前来截杀我等,如今当面对质,竟还能若无其事的闲聊,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看着面上露出一缕笑意的魏仁,许夜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将此人除去。
这笑面虎如今还能笑得出来,出说此子心机深厚,如若不除,日后恐受其害,既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危机扼杀在摇篮当中。
陆枫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是,也不是。”
这话声音不大,落在魏仁耳里,却立马让他头脑疯狂转动,不停猜测着这话的意思。
想来想去,又看着黑袍老者,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只怕是任务失败,这姓翁的没打过想活命,已将我与叔父给供了出去,这才引得陆枫前来。姓翁的乃是真气巅峰武者,距离先天也只是一步之遥,连他都无法打过陆枫,只怕此人实力已在真气之上,到了天下不出十位的先天之境!’
‘他妈的,这小小的平山县城怎么会有先天境的武者,为何我却不曾听闻先天境中,有陆枫这一号人物,当真是倒了大霉,这下可如何是好?’
‘就凭营中这五千卫卒,根本拦不住对方。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十丈,如此近的距离,就连真气巅峰境都是眨眼即至,更不要提在真气之上的先天了。如今看来,也只有赔罪赔礼这一条路可走了。’
魏仁当即对陆枫几人发出邀请:
“陆馆长,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咱们去帐内说吧。”
陆枫轻笑不语,不过还是跟着进了营帐,许夜也跟着走了进去,黑袍老者见陆枫都进了帐篷,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了进去。
魏仁最后一个进入帐内,刚一走入,便将帐帘放下。
噗通...
毫无征兆,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魏仁膝盖一曲,高大的身材顿时矮了下去,跪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黑袍老者都看呆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的底线原则,竟也是与他一样的随机应变,以他对这魏仁的了解,此人虽识时务,但也不至于见到强者便下跪,这倒是刷新了他对此人的认识。
许夜看的面无表情,实则心里更加确定了要除掉此人的念头,暗道:
‘此人无惧荣辱,能屈能伸,有大丈夫之志,如若不除,有朝一日得势,必定要变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陆枫则慢悠悠的来到主位坐下,目光平静的看着阶下跪着的魏仁,问明知故问道:
“魏校尉这是干什么,老头子我一把年纪,可承受不起。”
魏仁面露悔色:
“陆前辈,是小的有眼无珠,惊扰了前辈,小的愿认此罪,只望前辈看在叔父的面上,高抬贵手,小的愿意拿出十足诚意,令前辈满意。”
陆枫略作思索,看了眼许夜,随后对魏仁道:
“看来你也知晓了我为何寻你,既然你开窗说话,我也就不转弯抹角了,你倒是说说,都有那些诚意?”
听见这话,魏仁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只要给出一些让对方满意的东西,他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于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答道:
“我愿出二十颗养血丹,外加两千两白银。”
许夜心脏一跳。
二十颗养血丹,若是按一颗五百两的价值来算,那二十颗便是一万两!
一万两,就是关中的一些大户,也没有这么多的财富,这魏仁竟能拿出这么大一笔东西来,看来魏家的财富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不过细细想来也对。
这魏家在大周,就如同一棵长在西边的参天大树,皇宫需要魏家镇守西边,防御蛮族,朝中一些大臣,也需要借助魏家来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只怕早已能富可敌国了。
黑袍老者倒没露出奇怪之色,这点东西在他看来,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而坐在主位上的陆枫,也在听见这话时,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淡淡地道:
“你们魏家在大周可是根基深厚,就这点东西就要表示诚意,莫不是以为老头子我没见过世面?还是说你觉得我好说话,有魏国忠的支持,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若要这么想,那我觉得我们之间就没必要再谈下去,直接依江湖上的规矩,你派人前来屠戮合气门,那我就拿刀,将你一刀砍了,你说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魏仁被吓了一跳,急忙磕头三下,力道十足,随后惶恐道:
“前辈饶命,小子绝无此意啊。前辈想要诚意,可小子在魏家也不是主脉,手里能有的东西,也有限,这些东西虽入不得前辈法眼,却也是晚辈的所有了。
若是前辈觉得不满意,晚辈可带前辈前往镇西关,叫叔父与前辈商量。而且派人刺杀前辈这是,主谋本是我叔父,晚辈也不过是依命行事。”
陆枫闻言笑道:
“你莫不是想故意将我引去,好来一个祸水东引,最后调人围攻于我?”
这话让黑袍老者暗自点头,以他对那魏家了解,只怕真做的出这种事,不过陆枫乃是先天武者,魏家又能请动哪位先天来应对?
魏仁心中慌张,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只待陆枫进入镇西关,他自会让叔父请动先天高手前来,不过也不是想着打杀一位先天武者,打杀先天他魏家还不够资格,只是请人来说情,这样事情便好办的多,也有了那么一点话语权,不过他嘴上自然不能承认,只得连连否认:
“前辈明查,晚辈绝无此意。先前是我不知前辈身份,这才扰了前辈。我魏家,绝对无意于前辈为敌,只是这等大事,需要魏家一众族老商议决定,晚辈实在插不上多少话。”
陆枫翘起二郎腿,注视着魏仁双眼,半晌这才慢悠悠道:
“没有便好,也最好没有,否则你们魏家那位苟延残喘的老家伙,可护不住你们。”
魏仁神色一凛,心下大惊失色:
‘此人怎会知晓我魏家老祖建在?这可是魏家机密,我也还是无意中从几位嫡系口中才得知这个消息,此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