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柜闻言,大笑道:“瑶瑶,你爹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
他们都叫我金百杯,就是因为他们敬我百杯不醉,才给我取的这名字。
放心。
我今日是见了这陆姑娘高兴。
都说后生可畏,如今,我总算是领教了其中的深意。
这陆姑娘,人如其名,是人中龙凤。”
看他说话时已经是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陆有凤顿时知道,他已经有些微醺了。
他们用的白瓷杯是2两的容量,5杯下去,就算没完全装满,也是近1斤的高度酒了。
任金掌柜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样喝啊!
平时别人虽然敬称他为“金百杯”,但是,这个时代的酒因为没经过蒸馏,度数很低,跟这个酒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要是再继续这样喝下去,肯定很快就会醉了。
陆有凤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断然不能让金掌柜这么快就喝醉的。
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帮金掌柜泡了一杯热茶。
“金掌柜,这是我亲手晒的茉莉花,配了山上的老树茶叶,清香宜人。
你试试。”
说着,她把茶杯放到了金掌柜的面前。
金掌柜凑近茶杯闻了闻,确实是沁人心脾。
他就一边吹,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哦,这个我最喜欢喝了!有凤姐,我也要!”金瑶看了看那杯茶,对着陆有凤撒娇道。
“好,这就去帮你泡。”
陆有凤又去帮每个人都泡了一杯过来。
等金掌柜喝了小半杯茶,陆有凤开始帮他夹起菜来。
她一连夹了几个卤鹌鹑蛋放在金掌柜的碗里。
喝喝热茶,吃点卤鹌鹑蛋,不继续喝,酒意应该很快就会退下去。
没想到,金掌柜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其中的一个卤鹌鹑蛋,愣是怎么都夹不起了:
“这蛋咋这么顽皮!瑶瑶,你帮爹夹一下!我就不信我吃不到它!”
金瑶略微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大家,帮她爹夹住了其中一颗鹌鹑蛋,金掌柜接过筷子,把那张圆溜溜的脸凑近饭碗,迅速把那颗蛋塞进了嘴里——
就好像生怕慢一点,那颗卤鹌鹑蛋就会掉了一样。
陆有凤看他这样,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这一看就是上头了。
不过,很快就传来了金掌柜的惊叹声:
“这一口咸鲜爽滑,是怎么做到的!”
还知道这么形容卤鹌鹑蛋,而且口齿清晰!
不错不错!
就算醉,也不至于醉得太厉害!
至少意识还是清醒的。
只是,明明是见多识广的金掌柜,今日竟倒是有几分刘佬佬进大观园的感觉了。
陆有凤朝他笑了笑,“我做的,金掌柜要是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说着,又帮他夹了一只卤鹌鹑。
金掌柜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醉了,就不再继续闹着喝酒。
而是专心地撕起卤鹌鹑来。
他一直是个酒品很好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喝,什么时候不该喝。
今日这么快就有些醉了,无非是因为小看了这酒的烈度。
毕竟平时喝这么点酒,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大家也都不再劝酒,都边吃边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金掌柜见多识广,说话也幽默风趣,很快就变成了他的个人专场。
萧明义坐在那里,认真地听着金掌柜说路上的各种见闻。
他很少喝酒。
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是不适合喝酒的。
今日开心,又是陆有凤把他当家人一样,叫他一起敬酒。
他喜欢这种莫名的亲近感,就喝了两杯。
他们萧家军,以前有个背峞军,是萧家军主力中的主力。
那个“峞”字有酒瓶的意思,就是指大将的酒瓶必然是由亲信士卒背负。
因此,背峞军便引申为大将的亲军之意。
他们行军之人,只跟信任的人,在安全的地方喝酒。
眼下喝了酒,他对陆有凤自然是异常信任,说句不好听的,连这条命,都是陆有凤救下来的。
但是,跟金掌柜还是第一次见面,在李氏和金瑶面前又隐瞒了身份……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迫自己不要随意开口说话。
好在他向来不是话多之人,不说话,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晃神,金掌柜越扯越远,竟扯到边关又开始有外族入侵上去了。
萧明义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金掌柜一来是喝得有点微醺了,二来是没有多想这村里会有什么跟京城相关的人,自顾自地说道:
“哎!好好的一个萧将军,被奸臣所害!
眼下战事吃紧,那些陷害他的人,哪有一个有他那种胆识和谋略!
别看着我们现在日子还过得去,且不说战败,光是战事多拖几年,这老百姓就有的是苦吃了。
而且,我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在靠近安城的地方,已经发现有大量流民了。
这两年年景不好,城里看着还不太明显,农村就大不一样了,好多地方百姓已经饿得连饭都没得吃了。
南方大旱,北方大水。
那些流民应该都是屋子被冲毁的北方人。
到时外忧内患……
唉!”
陆有凤前世在网上冲浪时,看到过一个段子,就是说有的男人喝了酒后,会化身为想想拯救人类的超级英雄。
金掌柜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平时,他是个成功的商人。
内心也有不为人知忧国忧民的一面。
“大夏国几十年的安稳,可都是萧将军父子和萧家军拿命换来的啊!
外族都有‘撼山易,撼萧家军难’之语。
眼下随着萧将军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十万萧家军也被分到了不同的将领手下。
且不说现在要召集到一起有多难,就算召集到一起,谁又知道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军纪严明,万众一心的萧家军?”
说着,他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泡久了一点的茶,竟多了一丝微微的涩意,又透着淡淡的回甘。
陆有凤听他这样说,心间一涩。
那个“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的萧家人,就那样直直地坐在那里。
陆有凤的心底浮起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