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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那块冰冷的“玉”,成了沈默新的心脏,每一次无声的搏动都泵送着蚀骨的寒意,流向四肢百骸。他蜷缩在廉价旅馆那张散发着霉味的单人床上,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脏污的玻璃,在墙壁上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光影。他死死盯着天花板,身体僵硬,只有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划过胸前那块冰冷的“蜡质”皮肤,以及皮肤下清晰浮凸的玉片轮廓。

那触感,每一次都让他胃部痉挛。

身体里那非人的冰寒似乎稳定了,甚至带来一种病态的、充满力量的错觉。但代价是什么?那婴儿脖颈上诡异的暗红指印,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恐惧和负罪感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缠绕,几乎窒息。

更深的恐惧,源自对未来的未知。血玉完成了这诡异的“嵌合”,如同寄生者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温床。它暂时蛰伏了,但沈默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更冰冷。它像一个盘踞在心脏上方的、永不餍足的冰冷哨兵,下一次的“饥饿”爆发,会是什么时候?会以何种更恐怖的形式?下一次…他还能控制住自己吗?会不会直接撕裂某个人的喉咙?

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死了。必须了解它,控制它,或者…毁灭它!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微弱却带来一丝方向。沈默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牵扯到胸口的“玉”,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冰针摩擦骨骼的异样感。他打开那台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手指因为寒冷和残余的恐惧而有些僵硬,在搜索栏里笨拙地输入关键词:“古玉”、“邪异”、“吞噬”、“寄生”、“传说”…

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额角新蔓延出的蛛网状黑纹在幽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海量的信息涌来,大多是猎奇故事、粗制滥造的营销号文章或是故弄玄虚的论坛帖子。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感,快速翻找。一条不起眼的、夹杂在无数垃圾信息中的匿名论坛跟帖,突然抓住了他的眼球:

> **【老物件邪乎】** 城南‘鬼市’尽头那家‘聚阴斋’,老板姓胡,干瘦干瘦跟个老鬼似的,专收阴气重的邪门玩意儿。上个月听人喝多了吹牛,说他那儿新弄来个青铜傩(nuo)面,邪性得很,挂墙上的头几天,店里养的几盆花一夜之间全枯了,靠近了脑仁儿都疼!那面具眼睛位置是空的,但盯着看久了,感觉里面有东西在回看你…啧啧,这种沾了古祭血的玩意儿,也就胡老鬼敢碰,嫌命长!

> *——回复于【灵异茶馆】板块,用户‘摸金校尉不摸电门’*

“青铜傩面…沾了古祭血…聚阴斋…” 沈默喃喃念着这几个词,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牵动胸口的玉片,带来冰冷的摩擦感。血玉对“阴气重”、“邪性”的东西有反应?吞噬那个婴儿的生命精气让它完成了“嵌合”,那…吞噬其他类似的东西呢?能否延缓它对自己的侵蚀?甚至…找到控制它的线索?

一个危险而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冰冷的血液里滋生、蔓延——找到那面具!靠近它!让血玉去“看”!

城南鬼市,如同这座城市皮肤下溃烂流脓的一道隐秘伤口,只在特定的时间悄然绽开。它不在任何官方地图上,入口藏在一条废弃防空洞改造的、迷宫般的地下通道深处。沈默裹紧外套,竖起衣领,将半张脸深深埋进去,只露出一双警惕而疲惫的眼睛。他像一抹游魂,随着深夜稀稀落落、同样形迹可疑的人流,钻进了那条散发着潮湿霉味、涂鸦斑驳的入口通道。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发浑浊。劣质烟草、陈年灰尘、廉价香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动物巢穴的腥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地下的独特气息。通道两侧,间隔很远才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大部分摊主都隐没在灯泡之间的浓重阴影里,他们的摊位也简陋得惊人——一块铺在地上的脏污塑料布,上面随意摆放着一些真假难辨的“古董”、落满灰尘的旧书、造型怪异的工艺品、甚至是一些来源可疑的电子元件。摊主们沉默寡言,眼神浑浊,如同栖息在黑暗中的蝙蝠,只在有人驻足时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沈默的心脏在冰冷玉片的压迫下沉重地跳动。他极力压制着身体内部那股因环境刺激而蠢蠢欲动的冰寒异力,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摊位,每一个隐在阴影中的门脸。血玉嵌在他胸口,沉寂着,但沈默能感觉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探测”感,正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向四周扩散。每当经过某些摊位,尤其是摆放着明显带有土腥味或造型诡异的旧物时,胸口那块玉就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悸动,如同沉睡毒蛇的吐信。

一个摊位上,一枚布满铜绿、刻着狰狞兽首的青铜带钩,让玉片微微一凉。

另一个摊位上,一卷用暗红丝线捆扎、边缘焦黑的旧书,引来了玉片更清晰的一次“注视”。

但都太微弱了。远远不够。

沈默的脚步没有停留,他像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在迷宫般的通道里穿行,越来越深入鬼市的腹地。周围的光线更加昏暗,摊位的间隔越来越大,人影也愈发稀少。空气里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气息更加浓郁。

终于,在通道一个近乎直角转弯的、最幽深的角落里,沈默停下了脚步。

这里几乎没有光线。只有远处通道尽头一点微弱的、经过无数次反射和衰减的昏黄光晕,勉强勾勒出一个低矮门洞的轮廓。门洞上方,挂着一块早已褪色、字迹模糊的木质牌匾。沈默眯起眼睛,借着那点微光,费力地辨认着匾上斑驳的刻字——聚阴斋。

字迹笔画扭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门口没有灯光,没有招揽生意的幌子,甚至连门板都虚掩着,只留下一条漆黑的门缝,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陈旧木料、陈腐纸张、金属锈蚀以及…某种更深沉、更阴冷气息的味道,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沈默的心脏骤然缩紧!胸口那块冰冷的玉片,在感知到门内气息的瞬间,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冰寒刺骨的悸动!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注视”,而是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一股冰冷、狂暴、充满贪婪渴求的意念,瞬间从玉片中汹涌而出,蛮横地冲入沈默的脑海!

“嘶——”

沈默倒抽一口凉气,身体猛地一晃,扶住了旁边冰冷潮湿的墙壁才勉强站稳。意识仿佛被这股冰冷的意念洪流狠狠冲击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瞬间泛起粘稠的血色。他能清晰地“听到”血玉传递的、无声的咆哮——饥饿!吞噬!门缝里溢出的阴冷气息,对它而言,是难以抗拒的珍馐!

沈默咬着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和残存的意志对抗着血玉的疯狂催促。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推向了那扇虚掩的、如同墓穴入口般的木门。

“吱呀——”

木门发出干涩刺耳的呻吟,在死寂的通道里格外瘆人。一股更加浓郁的、混杂着陈腐与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沈默窒息。

门内,是几乎凝固的黑暗。

沈默站在门口,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室内的轮廓。空间不大,像个狭长的洞穴,没有窗户。仅有的光源来自最里面角落一张老旧的木柜台,上面点着一盏样式古拙的青铜油灯。豆大的灯焰在灯盏里幽幽跳动,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将柜台后那个佝偻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鬼魅。

那身影极其干瘦,穿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宽大旧袍子,整个人蜷缩在一张高背藤椅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能看到花白稀疏的头发,和一张在昏黄灯焰下显得异常枯槁、布满深刻皱纹的侧脸。他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柜台上摊开的一本厚重的、书页泛黄发脆的古书,对沈默的闯入毫无反应。

借着那点微光,沈默的目光迅速扫过店内。墙壁上钉着粗糙的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布满裂纹的陶罐、锈迹斑斑的兵器残件、风干的动物头骨、色彩诡异斑驳的泥塑神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岁月尘埃和阴冷死寂的味道。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油灯摇曳光晕的边缘——柜台侧后方,那面最阴暗的墙壁上。

那里,悬挂着一张面具。

一张青铜铸造的傩面。

它的大小与人脸相仿,线条粗犷而狰狞,带着一种远古祭祀特有的、原始而蛮荒的压迫感。面具上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如同凝固的、干涸的血迹。它的双眼位置是两个深邃的空洞,如同通往幽冥的隧道。嘴巴大张着,形成一个无声咆哮的形态,露出里面几颗尖锐的獠牙。额头上方,刻着一圈圈如同漩涡般扭曲的、意义不明的符纹。

仅仅只是看到它的轮廓,沈默胸口的血玉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震颤!冰冷刺骨的贪婪意念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催促着他立刻上前!吞噬!

更诡异的是,当沈默的目光聚焦在那面具双眼的空洞上时,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瞬间攫住了他。明明是两个空无一物的窟窿,却让他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错觉!那“目光”冰冷、怨毒、充满了无尽的恶意,仿佛跨越了漫长岁月,死死地锁定了他!

“咳…” 一声沙哑干涩的咳嗽,如同砂纸摩擦枯木,突兀地在死寂的店里响起。

柜台后,那个如同干尸般蜷缩的枯槁老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油灯昏黄的光映照着他的脸,那是一张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脸,皮肤是蜡黄色的,布满深刻的沟壑,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如同蒙尘的玻璃球,毫无生气地转向门口的方向,落在了沈默身上。

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扫过沈默裹紧的外套,最终,停留在了沈默的胸口位置——那块被衣物遮盖的、嵌着血玉的地方。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惊讶或疑惑,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洞察一切的冰冷。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

“看货?” 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在这阴冷的斗室里回荡。

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他强忍着胸口血玉狂暴的催促和那面具带来的诡异压力,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看看。”

他强迫自己移开与面具“对视”的目光,迈步向店内走去,目标是那面挂满杂物的墙壁,仿佛只是随意浏览。脚步踩在落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店内死寂得可怕,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噼啪”声。

随着他靠近那面挂着傩面的墙壁,胸口的血玉反应越来越剧烈!冰冷的玉片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胸骨上疯狂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和更强烈的吞噬欲望!无数细微的、冰冷的“根须”(那些暗红的玉丝)正试图从玉片边缘刺出,穿透那层“蜡质”皮肤,伸向面具的方向!沈默的皮肤表面,那层覆盖着玉片的“蜡质”区域温度急剧下降,甚至在他呼出的气息中凝结出淡淡的白色冰雾!

而那张青铜傩面,似乎也“感知”到了迫近的威胁!

当沈默距离它不足三步之遥时,面具表面那层斑驳的铜绿,仿佛活物般极其细微地蠕动了一下!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粘稠、充满了怨恨和不甘的诡异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从面具上爆发出来!这股气息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向沈默的意识!

“嗡——!”

沈默脑袋里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扭曲、尖叫、充满血腥祭祀场景的破碎幻影疯狂涌现!耳畔仿佛响起无数人濒死的哀嚎和狂热的呓语!冰冷、绝望、疯狂的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

同时,他胸口的血玉仿佛受到了最直接的挑衅!

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狂暴的力量,如同压抑万载的冰川骤然崩裂,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冲垮了沈默苦苦维持的意志堤坝!

意识被这股蛮横的冰冷洪流彻底淹没!沈默最后残存的念头,只看到自己那只苍白的手,完全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五指成爪,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尖啸,凶狠无比地抓向墙壁上那张狰狞的青铜傩面!

“哼!”

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哼声,如同寒冬里的冰凌碎裂,从柜台后传来。

就在沈默那只被血玉力量完全操控、带着撕裂一切气势的手爪即将触碰到青铜傩面的瞬间——

“啪!”

一声轻响。

一只枯瘦、干瘪、如同鸟爪般的手,后发先至,稳稳地扣住了沈默的手腕!

那触感冰凉、坚硬、如同铁钳!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朽气息的诡异力量,顺着枯瘦的手指猛地灌入沈默的手臂!这股力量并非刚猛的冲击,而是如同跗骨之蛆,带着一种阴湿的、能冻结血液和灵魂的恶寒,瞬间侵入!

这股阴寒腐朽的力量,与沈默体内血玉爆发的、纯粹冰冷的吞噬之力,轰然相撞!

“呃啊——!”

沈默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

“嘭!”

他重重撞在身后一个堆满破烂陶罐的木架上。腐朽的木架瞬间碎裂,大大小小的陶罐哗啦啦摔落一地,碎片和尘土四溅飞扬。沈默摔在满地狼藉之中,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甜,一股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涌上口腔,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冰冷的玉片在撞击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那股狂暴的吞噬意念被外来阴寒力量冲击,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柜台后,那盏青铜油灯的灯焰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流搅动,猛地剧烈摇晃了几下,光影疯狂闪烁,将整个狭小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群魔乱舞。

胡老鬼依旧站在柜台后,位置似乎都没移动过分毫。他那只枯瘦的手已经收了回去,重新拢在宽大的旧袍袖子里。浑浊的眼珠透过昏黄摇曳的光,冷冷地、毫无波澜地俯视着摔在陶罐碎片中的沈默,如同在看一只不自量力闯入陷阱、又被轻易拍飞的虫子。

“不知死活的东西。”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字都像冰渣子,带着彻骨的寒意,“带着你肚子里那块邪门的‘玉胚’,滚。”

玉胚?他认得血玉?沈默心中剧震!这干瘦如鬼的老头,不仅轻易挡下了血玉爆发的力量,更是一语道破了它的存在!

然而,胡老鬼冰冷的话语,如同丢入滚油的火星!

“玉胚”二字出口的瞬间,沈默胸口那块刚刚被外来阴寒力量冲击得有些混乱的玉片,仿佛受到了最彻底的侮辱和挑衅!

嗡——!

一声只有沈默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嗡鸣在他灵魂深处炸响!玉片核心那团沉寂的暗红幽光,如同被点燃的炼狱之火,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那不是光,是粘稠到极致的、凝固的愤怒和贪婪!

覆盖在玉片上的那层“蜡质”皮肤,在幽光爆发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岩浆的薄冰,嗤嗤作响,瞬间熔解、汽化!

暗红玉片,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血管般的暗红玉丝,从玉片边缘疯狂地弹射而出!它们不再局限于沈默的胸口,而是如同狂舞的毒蛇藤蔓,瞬间蔓延覆盖了他左半边的胸膛和肩膀!这些玉丝闪烁着妖异的暗红光芒,疯狂舞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如同铁锈混合着冰冷雨水的血腥气!

沈默的意识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彻底淹没、撕碎。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纯粹的空壳,被体内苏醒的、冰冷的洪荒凶兽所占据。他的身体以一种非人的、关节扭曲的角度,猛地从满地碎片中弹起!

“嗬……”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野兽濒死咆哮的嘶吼,从他扭曲的喉咙里挤出。他的双眼一片赤红,眼白被浓稠的血色彻底覆盖,瞳孔收缩成两个冰冷的、毫无人性的针尖!

他的目标不再是墙上的青铜傩面,而是——柜台后的胡老鬼!

被玉丝覆盖的左手,此刻已经彻底变形!皮肤被撑破撕裂,暗红的玉丝缠绕包裹着手臂骨骼,形成了一只覆盖着狰狞玉质甲胄、指尖如同锋利匕首的恐怖鬼爪!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浓重的血腥煞气,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凶狠绝伦地抓向胡老鬼的咽喉!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留下道道暗红色的残影!

这一击,快!狠!绝!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胡老鬼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似乎是讶异,但转瞬即逝,只剩下更深的冰寒。

“冥顽不灵!”

他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冻结空间的韵律!拢在袖中的枯瘦右手闪电般探出!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擒拿,他的拇指、食指、中指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角度弯曲、交叠,结成一个古老而邪异的手印!

手印成型的瞬间,他指尖的空气猛地扭曲、塌陷!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森、更加粘稠、带着浓重土腥味和尸骸腐朽气息的灰黑色气流,如同从九幽黄泉喷涌而出,瞬间在他指尖凝聚成一枚核桃大小、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小怨魂虚影组成的灰黑色气旋!

“去!”

胡老鬼一声低叱,指尖那枚怨魂气旋如同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鬼魅,精准无比地射向沈默那只抓来的玉质鬼爪!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滋滋”声骤然响起!

暗红玉丝构成的狰狞鬼爪与那枚怨魂气旋狠狠撞在一起!

玉丝上爆发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煞气与怨魂气旋蕴含的、污秽腐朽的阴冥之力,如同水火相遇,疯狂地相互侵蚀、湮灭!灰黑色的气流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暗红的玉丝,所过之处,玉丝上妖异的红光竟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仿佛被污秽侵蚀,发出更剧烈的“滋滋”声!而玉丝携带的极寒煞气,也瞬间冻结了大片灰黑气流,将其化为冰晶粉末簌簌落下!

两种极致邪恶的力量在狭小的空间内激烈对撞、消磨!逸散的能量形成混乱的冲击波,将柜台上的青铜油灯灯焰压得几乎熄灭,店内杂物被吹得东倒西歪,灰尘弥漫!

沈默(或者说被血玉操控的躯体)发出一声充满痛苦和狂怒的咆哮!玉质鬼爪上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更多的玉丝从肩膀处涌出,试图补充被侵蚀的部分,强行突破那怨魂气旋的封锁!

胡老鬼眼神一厉,枯槁的脸上皱纹更深。他维持着手印的右手微微颤抖,显然这怨魂气旋对他的消耗也极大。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如同破风箱般起伏,指尖催动的灰黑气流骤然加强!

滋滋滋——!

腐蚀声更加刺耳!暗红玉丝被侵蚀的速度陡然加快!眼看那枚怨魂气旋就要彻底突破玉丝的防御,顺着鬼爪蔓延而上,直袭沈默的胸膛本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沈默胸膛正中,那块完全暴露在外的暗红玉片本体,似乎被这持续的对抗和怨魂的污秽彻底激怒了!

嗡!!!

玉片核心那团凝固的暗红幽光,猛地向内坍缩!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纯粹由毁灭性吞噬意念构成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以玉片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冲击无形无质,却带着湮灭灵魂的恐怖威压!

砰!

首当其冲的,是那枚即将突破的怨魂气旋!它如同被投入烈焰的雪花,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这股纯粹霸道的吞噬意念冲击得烟消云散!

噗!

胡老鬼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震,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货架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枯槁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不正常的、如同死人般的青灰色,深陷的眼窝中,浑浊的眼珠剧烈震颤,一丝暗红的血迹,缓缓从他紧抿的嘴角溢出。他维持手印的右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微微痉挛,显然受到了强烈的反噬。

而那股无形的吞噬冲击波,在湮灭了怨魂气旋后,余势未减,如同狂涛怒卷,轰然扫向墙壁上那张一直“注视”着一切的青铜傩面!

青铜面具仿佛预感到了灭顶之灾,表面斑驳的铜绿疯狂地蠕动起来,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无尽怨毒和绝望的灰黑色气息如同实质般从面具深处喷涌而出,试图抵抗!

然而,这抵抗在血玉本源爆发的吞噬意念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

那浓稠的灰黑怨气瞬间被无形的冲击波撕裂、洞穿!吞噬意念如同贪婪的饕餮巨口,狠狠地“咬”在了青铜傩面之上!

“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那张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承受过古老血祭的狰狞傩面,在胡老鬼惊怒交加的目光注视下,从额头正中央那道漩涡符纹处,裂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缝隙!缝隙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张面具!面具上散发出的阴冷怨毒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急速消散!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不甘和恐惧的、非人的精神尖啸,直接在沈默和胡老鬼的脑海中炸开!那是依附在面具上无数岁月的残魂怨念,在被吞噬湮灭前最后的哀鸣!

下一秒!

哗啦!

布满裂痕的青铜傩面,彻底崩碎!化作无数指甲盖大小的、毫无灵性的、普通的青铜碎片,如同黑色的冰雹,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上!

店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青铜油灯的灯芯,发出极其微弱的“噼啪”声。

沈默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覆盖左臂和肩膀的狰狞玉丝如同潮水般迅速回缩,重新隐没进胸口那块暴露的玉片之下。玉片上炽烈的暗红幽光缓缓收敛,变得深沉内敛。那层被熔解的“蜡质”皮肤并未恢复,暗红的玉片依旧清晰地嵌在胸骨上,无数细微的玉丝在边缘若隐若现,如同活物的呼吸。一股冰冷而“满足”的意念,从玉片深处传递出来。

他的双眼恢复了部分清明,但瞳孔深处依旧残留着驱散不去的血色和冰冷。剧烈的头痛和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低头,看着满地青铜面具的碎片,又抬头看向柜台后嘴角染血、脸色青灰、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的胡老鬼。

没有言语。

沈默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不再看胡老鬼一眼,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沉重身躯,一步一顿,踉跄地走向那扇如同墓穴出口的木门。

身后,死寂的“聚阴斋”内,胡老鬼枯槁的身影在摇曳的昏黄灯焰下,如同凝固的鬼影。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沈默离去的背影,最终,目光定格在沈默胸前那块暴露的、暗红如玉的诡异存在上。眼神深处,那冰冷的死寂之中,第一次翻涌起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忌惮?贪婪?抑或是…更深的谋划?

沈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跌入外面通道的阴影中,头也不回地踉跄离去,如同负伤的野兽逃回自己的巢穴。

幽暗的“聚阴斋”内,一地狼藉。

青铜油灯的灯焰,在沈默离开后,依旧不安地跳动着,将胡老鬼佝偻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地投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他枯槁的脸上,那抹青灰色尚未完全褪去,嘴角残留的暗红血迹如同干涸的蚯蚓。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沈默消失的门口,眼神深处翻涌的冰冷与复杂,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缓缓抬起那只刚刚结印的枯瘦右手。手背上,几条细微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悄然浮现,又迅速隐没在蜡黄的皮肤下。那是强行催动怨魂气旋对抗血玉本源冲击,被反噬侵蚀的痕迹。他拢起袖子,遮住手,仿佛无事发生。目光,却缓缓移向了地面。

那里,散落着一小堆青铜碎片,是那张古老傩面最后的残骸。碎片黯淡无光,如同最普通的废铜烂铁,曾经依附其上、搅动阴风的怨魂戾气,已被血玉彻底吞噬殆尽,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胡老鬼的视线,在那些碎片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聚焦在其中一片稍大的残片上。那片残骸,恰好是面具额头上方,刻有那圈扭曲漩涡符纹的一部分。

符纹的线条,在昏黄灯焰下,依稀可辨。

胡老鬼深陷的眼窝微微眯起,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若有所思的光芒。他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指,并非去拾取碎片,而是在空气中,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凌空描摹着那片残骸上漩涡符纹的走向。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指尖却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搅动着油灯周围微弱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的尘埃似乎随着他指尖的轨迹,悄然改变着飘落的路径。

就在他指尖即将完成最后一笔描摹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共鸣声,毫无征兆地出现!

这共鸣并非来自地上的碎片,也不是来自胡老鬼本身。

它来自沈默消失的方向!来自那扇虚掩的木门之外!来自……刚刚踉跄离去的、沈默胸口那块冰冷玉魄的深处!

这共鸣微弱得如同错觉,一闪即逝。

胡老鬼枯槁的身体却猛地一震!描摹符纹的手指骤然僵在半空!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双眼第一次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向门外通道的黑暗,仿佛要穿透重重阴影,再次锁定那个离去的青年!

漩涡…共鸣…

一个极其古老、极其隐秘、甚至只存在于某些禁忌典籍残页中的符号传说,如同尘封的画卷,骤然在他死水般的脑海中掀开了一角!

“原来…是‘它’的…钥匙孔……” 沙哑干涩的声音,如同梦呓般从胡老鬼的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一丝…被压抑了漫长岁月的、近乎疯狂的灼热!

他不再看地上的碎片一眼,猛地转身,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而迅疾地消失在柜台后更深的黑暗里。昏黄的油灯灯焰,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几乎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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