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似乎没差别,她本就是专程过来找他的。
鉴于大厦内偶遇前同事的概率过高,她还是建议:“绿荫路有家不错的brunch。”
绿荫路,就在红果园园区与东政之间。
岑阙“嗯”了声,一副你说了算的表情:“你熟。”
乘梯时前台照例跟过来服务,要帮忙按电梯,岑阙摆手,“你忙吧。”前台小姑娘颔首,又退了回去。
从这些细节看,荣信的管理比天勤还要严格许多,江清月暗暗对比。
电梯门刚合上,她就在祈祷别在20层停靠,可没想到刚运作没几秒就停在了26层,梯门开启,外头站着毕宏益和几位高伙,这阵容她在天勤一年也碰不上几回。
“毕总。”岑阙打了声招呼。
“思在?”一行人走了进来,毕宏益目光短暂落在江清月身上,似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后正常与岑阙交谈:“听说今天你有传授经验的演讲?”
“不算传授,互相交流。”岑阙态度有晚辈的谦逊。
“很好,青年律师就应该多交流,”毕宏益问几个高伙,“咱律所是谁去?”
几人围绕这个话题交谈,江清月秉承事不关己的态度,忽略众位高伙似有若无的打量,在角落里竭尽全力降低存在感。
电梯到20层又开了一遍,外头预备下楼就餐的员工看到老板在里头,很有眼力地等候下一班,但几乎每个人的眼神都掩饰不住地往角落里瞥。
江清月虽然低着头,但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想忽略都难。
这趟电梯坐得尤其漫长,到达一层时,众大佬们终于下了电梯,新鲜空气交换进来,她终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岑阙微笑看着她,“在想什么?”
“在想,”她抖了个机灵,“中银大厦如果不给你们两个律所分配一下电梯,迟早倒闭。”
他仍是浅笑,“辞职了看见前老板还紧张?”
“不,辞职了被前老板看见和竞争对手站在一起,比较紧张。”她回答。
岑阙眉头一抬:“可你并没有给荣信递过简历。”
她避重就轻:“看来你和人事关系不错。”
他愣了一下:“不想来荣信的理由,方便说么?”
谢天谢地,负三层到了。
她率先走出去,求饶般回头说:“好饿,方便的话,让我快些吃到午餐,忘记找工作这件事。”
岑阙抿了一下唇,妥协般笑了一下:“走吧。”
他今天开的是一辆黑色的x6,较饭局那次要低调许多。显然,这辆车使用率更高,门抽、中控上都收纳有纸巾、矿泉水以及文具等常用物品,副驾驶座上是一沓卷宗、电脑包,后座把手上还挂着一件套有洗衣袋的律师袍。
“抱歉,我收拾一下。”岑阙把副驾驶座上的卷宗挪到后备箱。
他真的很喜欢抱歉?江清月失笑。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工作日都开这辆,所以会有点乱。”
她搭把手,将他的电脑包提起来递给他,“无妨,已经很整齐了,这才像是与律师并肩作战的坐骑。”
上次他那辆轿跑,从品牌到价格再到内中布置,都过于脱离人民群众。
他好像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上次那辆不常开,大多时候是摆设。”
两人都上了车,她自觉系好安全带,“我以为岑律师是实用主义者。”
他启动车子,忽然看了她一眼,江清月瞧过去,他嘴角牵起一点弧度,没握方向盘的手揉了下鼻尖,别过脸,不自在地咳一声,“嗯……大玩具有时候,也算实用吧?”
她今天已经在他脸上反复看到类似羞赧的神色,但又不确切。
气场逼人的大律师此刻像是大学里被检查寝室卫生的男生一样无措。
她没接话,他自顾自继续解释:“那是我做完海通集团的案子,给自己的奖励。”说完又忽然看她一眼,似在观察她的反应,唯恐被误解般,“遇到棘手的案子,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跑一圈高速,这是我的解压方式。”
意思是,飙车?
江清月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此时车子绕出停车场,外头的光线扑来他脸上,他冷峻的侧脸陷入柔光之中,整齐的背头都显得松软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少年感。
“很幼稚?”听不到她的回应,他扭头发问。
江清月避开他的目光,有点语无伦次,“啊?哦,没有啊,我只是感慨这行业天花板真高。”
那车竟是他自己挣的,一个案子就能拿下一辆跑车。
他竟认真地“嗯”了一声。
江清月诧异地看着他,但凡他凡尔赛一下呢?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他点完头才意识到不对劲一般,也看向她。
两人对视,又笑着同时别过脸。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默契。
而就在看向窗外的瞬间,她看到了擦肩而过的杨奇,他应该是去哪里处理了裤脚的泥渍,正准备回大厦,从车库门前经过,看到了车里的她。
四目相对,又快速擦过,她来不及分辨杨奇的表情,总之不是什么好的意味。
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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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午餐点,餐厅比较忙碌,而慢条斯理看菜单的岑阙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
不过,他点菜的样子也赏心悦目,低头的角度,眉骨优越,鼻梁高挺,脸部轮廓仍是无懈可击。
他抬头的瞬间,江清月侧身去翻包。
“你点就好我都可以。”
“这支钢笔……”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不知道点什么?”这种类型的简餐他应该不常吃,江清月接过ipad的同时,把钢笔盒子推去他面前,“这礼物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
岑阙那挂了一天的笑意从眉眼间缓缓褪去,没说话。
她先看已点菜单,发现他只点了杯咖啡,于是问:“有忌口吗?”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开口:“蒜。”
她点点头,把已经勾选的蒜香法棍点掉,快速点了几道菜,交给服务员。
他们安静地坐等,他没有对钢笔一事发表任何言论,江清月执起一旁的柠檬水,战术性抿了一口,而后还是率先开口:“我才听朋友说,这钢笔很贵,抱歉啊,收礼物的时候草率了,可别造成了你的损失。”
“是我抱歉,送个礼物还让人为难,”岑阙话锋一转,“但还好是送给了你,否则它现在可能在后备箱,也可能……鬼知道会被遗忘在哪里。”
鬼知道。这个词她和赖文斐也常说,可从他口中说出来,有种译制腔的别扭感,她没忍住,低头失笑。
“我都不知道它价值几何,怎么会损失?”岑阙说。
江清月:“你现在知道了。”
“它很适合你,如果在我手上……”他神态也趋于缓和,“似乎也彰显不出什么价值。”
“但它太贵重了,或许你可以送给更亲近的人,”她斟酌措辞,“比如,女朋友什么的。”
他眼神忽然专注到她有些慌张:“清月。”
天,他还停顿。
“如果别人这么说,我可能要以为,是在试探我是否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