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智多星吴用,果真是智谋过人,即便到了现世,这能掐会算的本事依旧玩得炉火纯青。不管是涉足政治,还是操弄权谋,对他而言都不在话下,游刃有余。
可省城江涛局长这边,日子却过得不太顺遂。江局长心中一直有些顾虑,索性在医院多住了几日。说起来,这在机关单位倒也无关大局。机关单位便是如此,领导在与不在,单位依旧照常运转,有时候反而运转得更好。领导的作用,无非是把握方向、监督检查,短时间内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有些员工甚至还盼着领导不在,因为领导不在就不会安排活儿,工作也能轻松些。
其实,江局长能如此清闲,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当下工作的重点是暴雨事故的后续处理,其他事情都得靠边站。好在上级领导对这起事件极为重视,在调查事故的同时,成立了善后工作组。就连受灾病号的医疗费用,都由财政先行买单,还直接接手了死亡人员的理赔和家属安置工作。所以司机小马的家属也接受了现实,安心等待赔偿结果,这也给了江局长在医院静养的时间。
要说最不轻松的,当属那有着女儿之躯的铁牛了。江局长的记忆融合了宋江和江涛两人,大体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想法和行为,遇到问题稍加思索,便能想出个折中的办法。而程璐如今只是一副躯壳,里面装的却是个粗枝大叶、率性而为的莽汉子,与她原本的形象格格不入。也难怪医生一直不让她出院,甚至还联系了精神科的专家来给她诊治。
李逵看着自己的模样和医院的场景,着实有些懵圈。但他生性就没什么耐性,天王老子都不怕,又怎会听医生护士的话。只记得自己是跟着宋江哥哥飞来的,便吵嚷着:“俺是铁牛,俺要找俺哥哥。” 护士听了直笑,医生则无奈摇头。可这李逵实在管不住,没办法,镇静剂就又用上了。
直到一个万籁俱寂的凌晨,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铁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了公孙胜。铁牛对这个牛鼻子老道向来没什么敬意,大声呼喝道:“你这牛鼻子,把俺弄到哪儿了?俺找不见哥哥了,你快让俺回去,俺不做女人!”
“别急,别急,过几天你就见到哥哥了。你一定要忍耐,听他们的话,否则你可就真见不到公明哥哥了。” 公孙胜说完,轻轻地在铁牛的额头上敲了三下,然后又摸着铁牛的脖子,口中念念有词:“这是定数,能来,能死,却不能回。你现世的名字叫程璐,是哥哥关系非常密切的女助理,临河小区 22 栋 1702 是你的家,家里有一个保姆叫吴姐,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叫江绶。办公室在……” 话落音,公孙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来也怪,再次醒来的李逵,竟有了几分程璐的样子,说话声音也细了许多,不再随意喊叫,对医生护士的安排也基本顺从。大家都说程璐真的醒了,精神科的医生也不再来了。
临床的消防队长张铭和超市经理祁建国已经伤愈出院。张铭回到了工作岗位,以抗灾救灾英雄的身份,对全县的消防指战员做了一场精彩的专题演讲。讲的无非是奋不顾身、迎难而上之类的官话、套话,可大家听得却格外认真,掌声也异常热烈。
现场领导给张铭颁发了红彤彤的二等功证书,还授予 “消防英雄” 称号。并郑重宣布,经组织讨论决定,张铭升任县消防安全委员会主任,享受政府特种补贴。
超市经理祁建国就没这么幸运了。出院当天,他就被带到事故处理专项工作组协助调查。对于活动方案设计、应急预案编排、楼宇安全设计、现场事故指挥等问题,工作组要求祁建国做出书面解释,并形成报告。
回到住处的祁经理,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由于他住院的这几天,超市的其他责任人都预先向工作组做了汇报,还把一些责任推到了他身上。其实当天他并非活动策划,只是配合商场二次开业搞促销赚人气活动,所以并没有完备的方案和应急预案。
在处置过程中确实存在问题。一开始没料到会严重漏水,出于商场利益考虑,不结算就不让顾客离开,这也算是职业操守;后期疏散人流时,他始终以保护顾客为重,顺着水流检查,一直坚持到最后一个顾客走上安全通道楼梯,确认再无人员需要救援才退出工作现场,这种工作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
工作组的调查结论比较官方:伤亡是严重的,损失是巨大的,我们无比痛心,向市民忏悔,并祈求原谅;事故的主要原因是百年不遇的极端气象天气,次要原因是个别单位注重短期利益,缺乏安全管理,应急处置不当,致使损失扩大化。我们在告慰逝去同胞的同时,也必须痛定思痛、引以为戒,绝不让类似事故再次发生!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人们看到的只是局部,公开的信息也只是片面的,究竟是什么原因,恐怕已经难以知晓。
祁经理甘愿做了单位的背锅侠。因为只有他救险有功,所以能背得起这个过于沉重的 “锅”。由于功过相抵,他免于处罚。
江局长出院了,麻烦事也接踵而至。原来的座驾泡水了,正在维修,所以单位派行政科小马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去接江局长和程璐处长回工作单位。
刚一上车,江局长看了看边上的程璐,竟冒出一句:“贤弟近来可好?” 幸好程璐受公孙胜点拨,只是默默不语。边上的小马还以为局长在开玩笑,便顽皮地说:“咱们这就打道回府!”
接下来的事就更离谱了。江局长不停地抱怨车里太闷,不如坐轿子舒服;大骂车载音响放的曲子太难听,毫无雅趣;看到小马焗成黄色的头发,更是受不了,说年轻人应该守规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懂得爱惜之类的话。这让小马一路上都很尴尬,心里直犯嘀咕,猜想自己是不是哪儿得罪了局长大人,以至于他这般挑刺。
好不容易盼到把车开进了市教育局大院。小马觉得终于解脱了,没想到江局长破天荒地要求小马把他们送到办公室,而且是分别送。小马一头雾水,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局长和程处长都记不清自己的办公地点了。
完成任务正准备回去的小马,又目睹了一场闹剧。
原来,局长夫人魏氏听到了一些关于局长生活作风问题的风言风语。起初她并不相信,可后来传得有鼻子有眼。江局长住院的时候,她就多次质问江局长为什么程璐也在车上,江局长却只是不答。她想着江局长身体还没恢复,医院里人多眼杂,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一直忍着。
结果今天去接局长出院,到得晚了些,竟然听说他和程璐一块回单位了。“出院不回家,先回单位?一定有鬼!” 她心里这么想着,顿时勃然大怒,叫了辆车就追到了办公室。
可当她看到真实的程璐时,心里的疑虑似乎一下子就消除了。
此时的程璐,八成还是李逵的性子,懒散又不注意形象。看到魏夫人进来,只是站起身开了下门,也不搭话,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她。魏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暗自一笑,心里也就释然了。
她心里清楚,这程璐根本不符合江局长的喜好。眼前的程璐体型偏胖,走起路来左右摇摆,举止大大咧咧,完全不是江局长喜欢的淑女形象。而且模样算不上美,形象还很差,不修边幅,头发散乱,扣子都系错了,衬衣一半塞在裙子里,一半露在外面。
“竟然还没穿内衣!” 魏夫人惊讶得笑出了声,然后安慰了一句便离开了:“妹子,病刚好要注意休息,也要注意形象啊!”
程璐搞不清她是敌是友,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