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仙栈”的后院，往日堆满空奶茶杯和废弃纸箱的角落，此刻被临时清空，用几张油腻腻的折叠桌拼凑成一个简陋的“评委席”。上方歪歪扭扭挂着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墨迹未干，在初夏微风中可怜兮兮地飘荡：
**【“有间仙栈杯”第一届神仙再就业101网络选秀大赛——海选现场】**
评委席上，坐了三位表情管理正在接受严峻考验的“导师”。
c位是王母娘娘。她换下了那身过于招摇的云锦宫装，穿了件剪裁利落的香奈儿风小外套（仙力维持的幻象，实际是某宝爆款），努力维持着端庄仪态，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抽动的眼角，暴露了她内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文化冲击。旁边是唐棣，他整个人陷在吱呀作响的塑料椅里，棒球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把玩着一根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破旧电击棒（偶尔会“滋啦”冒点蓝火花），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的生无可恋脸。最边上，是硬被拉来当“技术评委”的哪吒三太子。少年老成的脸上写满了“关我屁事”，正低头疯狂刷着手机游戏，三头六臂的法相没显出来，但烦躁得仿佛有六只手想同时砸了手机。
海选现场——或者说，灾难现场——就在评委席前方几米远的一块空地上。
“下一位！土地公！” 充当临时主持兼场务的，是仙栈里嗓门最大的灶王爷。他举着个卷成筒的宣传单，喊得声嘶力竭。
“哎！来嘞！”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中山装、拄着枣木龙头拐杖的小老头，颤巍巍地走到空地中央。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挺直佝偻的背脊，对着评委席（主要是王母）露出一个极其谄媚的笑容：“小神土地公张三，特来献艺！才艺展示：速拆钉子户！”
评委们：“？？？”
只见土地公从宽大的袖子里哆哆嗦嗦掏出几个…泡沫塑料做的、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模型，小心翼翼地摆在地上。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举起那根油光锃亮的龙头拐杖，对着其中一个模型，大喝一声：“呔！此乃违章建筑！影响市容！看本土地——依法拆除！”
话音未落，拐杖化作一片残影！
“噗！噗噗噗噗！” 快！准！狠！拐杖尖精准地戳在泡沫模型的各个支撑点上，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攻下三路的刁钻狠辣。几秒钟内，那个泡沫小房子就变成了一地碎屑。
土地公收拐，立定，对着评委席（尤其是王母）露出一个“求表扬”的笑容，还带着点小得意：“报告评委！拆除完毕，无强拆、无冲突、零伤亡！用时…三秒五八！”
评委席一片死寂。唐棣的棒球帽檐压得更低了。王母娘娘端庄的表情裂开一条缝，嘴角微微抽搐。哪吒手一滑，手机差点掉地上，屏幕上大大的“Game over”。
直播间弹幕：
**【？？？？？？？？】
【这大爷…是拆迁队退休的吧？】
【这手速！单身多少年？】
【泡沫：我招谁惹谁了？】
【评委表情包get√】
“咳…下…下一位！河伯！” 灶王爷的声音有点发虚。
一个穿着蓝色涤纶工装、拎着个红色塑料桶和大号拖把的中年汉子（脸上还带着点没洗干净的河泥印子）大步上场。他对着评委席一抱拳，瓮声瓮气：“某乃河伯冯夷！才艺展示：一分钟洪水退散！请指教！”
河伯猛地将塑料桶里的水（看着像自来水）泼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然后，他抄起那杆饱经沧桑的大拖把，眼神凝重，仿佛面对的是滔天洪峰。
“开闸——泄洪！” 他低吼一声，双臂肌肉贲张，拖把如同被赋予了神力，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左旋！右转！推！拉！挤！压！动作大开大合，气势磅礴，那拖把头在地面上疯狂摩擦，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水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走、推开、消失！
河伯动作愈发狂野，汗珠子甩得到处都是。最后，他一个漂亮的“力挽狂澜”式收尾，将拖把重重顿在地上！再看地面——果然光洁如新，一滴水都不剩！
“报告评委！洪峰已退！堤坝安全！用时…五十九秒八！” 河伯喘着粗气，抹了把汗，眼神灼灼地盯着评委席。
唐棣默默捂住了脸。王母娘娘端起面前一杯早就凉透的“仙栈特供”（普通白开水），喝了一口，掩饰内心的崩溃。哪吒默默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眼神放空。
弹幕：
**【？？？？？？？？？？？？？？？】
【拖把成精了？？？】
【这拖地技术，家政公司抢着要！】
【河伯：没想到吧？老子在人间干保洁！】
【评委：我想回家…】
“下一位！夜游神！” 灶王爷的声音带着绝望。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惨白下巴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飘到空地中央。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熬夜过度的疲惫：“夜游神乔坤。才艺：隐形。”
说完，他往墙角阴影最深的地方一站，拉低帽檐，缩起肩膀，整个人气息瞬间收敛，仿佛真的融入了那片昏暗之中，一动不动。
评委们：“……” 这算哪门子才艺？
直播间弹幕也安静了一瞬：
**【？？？人呢？】
【卡了？】
【兄弟，你是来罚站的吗？】
【隐形？这波操作我服！】
就在评委们面面相觑，唐棣琢磨着是不是该直接喊“下一个”时——
“让让！让让！借过！哎呀！”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只见负责打扫后院卫生的扫把星（一个总是灰头土脸、霉运缠身的小仙），抱着一大摞空纸箱，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砖头一绊，整个人惊呼着向前扑倒！
好巧不巧，那堆纸箱不偏不倚，正好砸向夜游神“隐形”的那个角落！
“哗啦——哐当！”
“哎哟！”
纸箱散落一地。夜游神乔坤被结结实实砸了个正着，从阴影里狼狈地滚了出来，帽子都歪了，露出底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懵逼和委屈。
现场一片死寂。
下一秒，弹幕爆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医学奇迹！纸箱显形术！】
【扫把星：没想到吧？我才是真正的隐形杀手！】
【夜游神：我tm招谁惹谁了？】
【评委憋笑表情包x2】
唐棣肩膀可疑地抖动了一下。王母娘娘痛苦地闭上了眼。哪吒把脸埋进了臂弯，肩膀一耸一耸。
“下…下一位！” 灶王爷的声音带着哭腔，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噩梦，“马…马面？”
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宽大黑色风衣，头上戴着一个硕大的、遮住大半张脸的鸭舌帽，还额外围了一条厚围巾，鬼鬼祟祟地挪到空地中央。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刻意压低的嘶哑：“马…马面，牛…牛阿傍。才艺：变脸。”
评委们麻木地看着他。变脸？川剧？
只见“马面”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他猛地抬手，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鸭舌帽！
露出的，赫然是一颗覆盖着棕色短毛、顶着两只弯曲牛角的硕大牛头！铜铃般的牛眼瞪得溜圆！
“哇！” 评委席传来低低的惊呼（主要是王母，她真没见过这场面）。
弹幕：
**【卧槽！牛魔王？！】
【这特效妆牛逼啊！】
【道具组加鸡腿！】
“牛头”似乎对自己的亮相效果很满意，牛嘴咧开一个憨厚的笑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猛地抬手，抓住了自己牛头两侧…用力一掀！
“刺啦——”
伴随着类似皮革撕裂的声音，整个“牛头”竟然被掀了下来！露出底下另一张脸——一张覆盖着黑色短毛、脸型瘦长、同样顶着两只耳朵、但明显是马的脸！马嘴还“唏律律”地叫了一声！
全场死寂。真正的落针可闻。
评委席上，唐棣的棒球帽檐下，嘴角剧烈抽搐。王母娘娘手中的水杯“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水洒了一身。哪吒猛地抬起头，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他本人也目瞪口呆，三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弹幕在短暂的真空后，彻底疯了：
**【？？？？？？？？？？？？？？？？？？？？？？？？？？？？？？？】
【我看到了什么？？？？】
【套娃？？？】
【牛头马面…原来是字面意思？？？】
【兄弟，你这变脸…它合法吗？？？】
【@青山精神病院，这里有患者跑出来了！！！】
【评委表情包x3（史诗级崩溃）】
马面（牛阿傍）举着那个软塌塌的“牛头”头套，看着一片死寂的现场和评委席上三张崩溃的脸，马脸上写满了无辜和困惑：“变…变完了…不好…看吗？”
就在这时，一阵“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是元宝！这只尽职尽责的小貔貅，正抱着它心爱的聚宝盆，迈着小短腿，挨个“收取”报名费——每人一枚硬币。它跳到呆若木鸡的马面（牛阿傍）脚边，抬起爪子，金灿灿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啊？哦哦！” 马面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风衣口袋里摸索，好不容易摸出一枚带着体温的一元硬币，小心翼翼地放进元宝的聚宝盆里。
“叮！” 硬币入盆，发出一声清响。
元宝满意地用爪子拨弄了一下，小尾巴愉快地摇了摇。它对这场荒诞绝伦的海选似乎非常满意，毕竟硬币进账了。它又蹦蹦跳跳地走向下一位等待表演（或处刑）的神仙。
海选还在继续，混乱仍在升级。评委们的神经在崩溃边缘反复横跳。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马面（牛阿傍）手忙脚乱掏硬币的时候，一个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弱不祥甜腥气的、暗红色的丹丸，从他风衣的内袋里掉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滚落到后院角落一堆废弃建材的阴影里。
更没人注意到，评委席上，一直低头刷手机（虽然手机已经碎了）的哪吒，在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时，眉头猛地一蹙，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飞快地扫了一眼马面掉落东西的方向。他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微微发白。
唐棣懒洋洋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元宝快乐数硬币的背影上。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破旧电击棒的握柄，冰凉的触感下，似乎有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电流脉动了一下。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后院喧嚣的混乱，落在了那个被阴影覆盖的角落。
那缕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混杂着汗味、灰尘味和众仙焦躁气息的空气里，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