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的青石板路上,夜雾如墨。
狱卒换岗的梆子声刚过第三响,十八道黑影便如夜鸦般掠过狱墙,腰间短刃淬着幽蓝的毒光——正是太尉暗中豢养十年的\"血卫\"。
为首者抬手扣住锁魂铃,青铜锁链应声而断,监牢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大人,得罪了。\"
黑衣人单膝跪地,解下披风裹住囚服单薄的太尉。太尉鬓角已染霜色,却在触到刀刃的瞬间露出阴鸷笑意:
\"去城西槐树巷,找太子府旧人。\"
他指尖划过石墙上的血痕,那是三日前被他逼死的狱卒所留,此刻竟成了联络死士的暗号。
刑部后巷的暗渠里,十二具狱卒尸体顺水流漂向护城河。
五更天的梆子声中,楚帝案头的密报刚看到\"太尉失踪\"四字,殿外突然传来羽林卫统领的急报:
\"启禀陛下,西城巡防营副将王豹率部哗变,已封锁朱雀门!\"
被贬为庶人的太子萧齐安,此刻正站在城郊废弃的将军府内。蛛网密布的议事厅里,三十六盏牛油灯将人影投在砖墙上,恍若群魔乱舞。太尉被簇拥着踏入时,正见萧齐安指尖摩挲着半块残缺的调兵符——那是三年前他被废时,王崇礼拼死周旋藏下的半枚\"虎符\"。
\"太尉大人可算来了。\"
萧齐安声音低沉如锈铁,眼尾青黑泛着狠戾:
\"当年父皇听信谗言,废我储君之位,如今可是天教良机?\"
他忽然甩袖指向墙上舆图,京都城三处城门布防图用朱砂圈得通红。
\"王大人的门生掌控着城西粮草大营,我麾下暗卫已策反羽林卫左营,只等...\"
\"只等陛下为江林悦外祖平反的诏书颁布。\"
太尉接过黑衣人递来的锦盒,里面整齐码着七封盖着不同官印的密信。
\"明日早朝,陛下若当众为罗氏家族正名,便是承认当年冤案,也坐实了老臣'陷害忠良'的罪名。\"
他指尖敲了敲舆图上的议政殿,眼中寒芒大盛。
\"可若在诏书颁布前,京都城换了主人...\"
话音未落, 议事厅角落,太尉的表弟、前兵部侍郎王肃突然掀帘而入,腰间佩刀还滴着血:
\"城西巡防营已拿下,卑职亲手斩了都统吴明。\"
他将染血的调令拍在桌上,抬头时撞见太尉森冷的目光——
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吏部尚书府后巷,这个笑眯眯的中年人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将政敌推入井中。
更楼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萧齐安忽然抽出案头长剑,剑身映出三人交叠的倒影:被贬太子、阶下囚相、戴罪之臣太尉。
剑刃划破空气的声响里,太尉忽然低笑出声:
\"当年老臣诬陷罗家通敌,陛下何尝不知?不过是借老臣之手,除去罗家掌握的十万边军及在玄甲军的位置罢了。\"
他指尖划过萧齐安握剑的手:
\"如今陛下要为罗家平反,便是要重掌边军,太子以为,那些跟着您曾在北疆喝过雪水的将领,会看着您永远做个闲散庶人?而且,别忘了晋王的封地雁州可夹在北疆与京都之间!\"
窗外传来夜枭的嘶鸣。萧齐安忽然挥剑斩断烛台,在跳动的火光里,他盯着太尉颈间未愈的勒痕——
那是刑部衙役用枷锁留下的血印,此刻却像条毒蛇,在阴影中吐着信子。他们议好事情,等待时机!
\"子时三刻,开城门迎西北狼卫。\"
萧齐安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王肃,你带三千死士劫狱,放出大牢里所有重刑犯,让他们去烧东市粮仓。\"
他转头望向太尉:
\"太尉大人,您熟悉朝堂套路,明日早朝...就让江林悦那个贱蹄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翻云覆雨。让我那个‘好`九弟 ,看看咱们怎样收拾他的王妃!\"
太尉抚掌而笑,忍不住咳嗽,袖中滑落半枚玉佩——
正是几日前他让心腹献给楚帝的\"祥瑞\",此刻却成了调兵的信物。
忽然想起江林悦站在御书房时眼中的光,明亮的、要烧尽所有阴霾的光,让他想起当年在罗家灭门现场,那个躲在枯井里的小丫头,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大人,东城发现可疑人马!\"
血卫突然闯入,打断了他的回忆。
太尉指尖骤然收紧,舆图上东市的朱砂圈被指甲划破:
\"定是江林悦的暗庄——玄甲卫。告诉狼卫统领,提前半个时辰行动,让京都城的火...烧得更旺些。\"
刑部衙门后堂,江林悦正就着月光核对新收的账本,窗纸忽然无风自动。
她指尖扣住袖中短刀,却见黑影单膝跪地,呈上染血的腰牌——正是巡防营副将王豹的令牌。
\"指挥使大人,城西巡防营叛变,太尉等人...被救走了。\"
沈砚声音带着颤抖:
\"他们劫走了大牢里所有死囚,东市粮仓已经起火!\"
账本\"啪嗒\"落在地上,江林悦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信,信末画着半只血蝉——那是晋王安插在太尉府的细作暗号,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罗家灭门前夜。
江林悦忽然冲向窗边,只见西北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黑烟,隐约有金戈铁马之声传来,而更远处的议政殿,正被火光映得如同白昼。
\"备马!去议政殿!\"
她扯下案头的官服,腰间玉佩闪过微光——那是赵胜给的外祖当年征战北疆时的虎符碎片,此刻正在她掌心发烫。
窗外,更鼓敲过子时,京都城的夜色,终于在喊杀声中支离破碎。
朱雀门外,狼卫的铁蹄踏碎晨雾。
萧齐安望着城头飘落的\"楚\"字大旗,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跟着父皇登上玄武门,看着城下臣服的万民。
如今他手中的长剑,即将劈开同样的城门,只是这一次,城头的人不再是君,而是...
\"太子殿下,城门开了!\"
亲卫的呼喊惊醒了他的回忆。厚重的朱雀门缓缓开启,门后不是想象中的慌乱百姓,而是列阵整齐的羽林卫——
为首之人,正是江林悦‘狸猫换太子`的表哥罗砚之!
罗砚之手中长枪直指萧齐安,盔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太子殿下,您可知私调狼卫入关,已是谋逆大罪?\"
他身后,三千羽林卫箭在弦上,而更远处的街角,无数百姓举着灯笼涌上街头,灯笼上绣着的\"罗\"字,正是当年北疆军的战旗。
萧齐安忽然大笑,笑声里带着不甘与疯狂:
\"谋逆?当年你们罗家被灭门时,可曾想过这两个字?\"
他挥剑斩落旁边马头,狼卫铁骑如潮水般涌入门内,而在此时,议政殿方向传来轰鸣——那是皇室秘道开启的声响。
本该在殿内的楚帝,听从了江林悦建议,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命大家假装投降…。
自己则正带着江林悦,从密道赶往玄武门。
太尉等人站在朱雀门城楼,看着城下混战的人群,忽然发现罗砚之的长枪上,缠着半截红绸——
那是罗氏家族的平安符。
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罗家后院,他也是这样看着老罗将军的枪尖,刺破自己的左胸,却终究让他捡回一条命。
\"大人,玄武门方向有动静!\"
血卫的汇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太尉望着渐渐泛白的天际,忽然从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传国玉玺——
那是他趁乱从宗人府偷出的赝品,此刻正被他按在伪造的\"禅位诏书\"上。
\"去告诉太子,陛下已经驾崩。传位太子!\"
望着城下逐渐落于下风的宫中守卫,忽然露出狰狞笑意。
\"就说...这天下,该换主人了。\"
罗砚之估摸着楚帝一行人已安全离开,命人边打边撤退趁乱隐藏换装混在太子队伍里脱身……。
晨钟响起时,第一缕阳光掠过京都城头。
江林悦握着染血的玉佩,看着远处浓烟中若隐若现的叛军旗帜,忽然明白,这场她以为的\"平反之战\",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开端。
而太尉等人那双翻云覆雨的手,此刻正将整个王朝,推入更深的暗潮之中。
京都的百姓摊贩,听到昨夜的厮杀声,都没起床开门,关门闭户,生怕“殃及鱼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