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石城从未如此“热闹”。
> 城主府的玄甲锐士如移动的钢铁丛林,在主干道踏出沉闷的鼓点;暗影会的灰袍如同瘟疫的孢子,在每条暗巷的阴影里无声滋长;来自天工阁、袖口绣着精密齿轮徽记的“灵械卫”,则带着审视与贪婪的目光,巡巡于每一处可能藏匿“叛逆”与“异端造物”的角落。
> 风暴的中心,却是那座曾庇护齐墨的“铁砧”工坊——如今已被夷为平地,只余焦黑的断壁残垣,在暴雨将至的铅灰色天穹下,如同巨兽的嶙峋骸骨。废墟之上,一面巨大的玄色旗帜猎猎作响,其上以金线绣着一个狰狞咆哮的狼头——血狼帮的标记。帮主“血牙”屠烈,一个炼气九层巅峰、浑身肌肉虬结如精铁浇筑的巨汉,正拄着他那把门板似的锯齿砍刀,猩红的舌头舔过刀锋上未干的血迹,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人群。
> “搜!掘地三尺!‘雷匠’齐墨!还有那只该死的狐狸!活要见人,死…也得把尸体和那能打雷的‘法器’给老子找出来!” 屠烈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废墟,带着血腥的贪婪。血狼帮的覆灭,需要鲜血和战利品来洗刷!城主府的默许,暗影会的推波助澜,天工阁的暗中许诺,让他成为了这场风暴最急先锋的鬣狗。
> 而在废墟之外,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恐惧、贪婪、幸灾乐祸…黑石城,这座混乱的边城,在风暴眼中,正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与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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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黑石城外围,废弃矿道迷宫深处 - 临时蜂巢**
潮湿、阴冷、弥漫着矿石粉尘和铁锈气息的空气,是这座庞大地下迷宫永恒的主题。一处被刻意加固、布设了简陋敛息符文的岔道尽头,昏黄的萤石光芒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齐墨背靠冰冷的岩壁,盘膝而坐。他赤裸的上身缠满了浸透药汁的麻布,肩头【毒刺】测试时留下的贯穿伤和腰侧【暴君】后坐力撕裂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精英,冰冷、锐利、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他的双手,正以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和速度,在面前一块平整的岩石工作台上,飞快地组装着一个个仅有核桃大小的金属造物。
【物质解析】的蓝光在他指尖微弱却稳定地闪烁,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引导着每一个部件的嵌入、每一根“软银”信息线的连接、每一块劣质妖核碎片的能量回路激活。在他身边,已经整齐地码放着两排完成品:一排是外形扁平、核心镶嵌着黯淡眼晶碎末的【工蜂】侦查单元;另一排则是结构稍厚、头部探出细长陨铁尖刺的【兵蜂】攻击单元。数量不多,各十余只,却散发着一种冰冷而致命的秩序感。
石山坐在对面,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小半个空间。他那柄布满豁口的巨剑横放膝前,古铜色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粗粝。胸腹间被“无面者”撕裂的伤口虽已止血,但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沉闷的痛楚。他粗糙的手指正笨拙却无比认真地,用坚韧的妖兽筋腱和星纹钢边角料,编织着一个简陋却厚实的背带,那是为齐墨背负【暴君】准备的。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齐墨专注的侧脸和那排冰冷的“蜂群”上,粗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齐小子,” 石山终于忍不住,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只有金属细微摩擦声的沉寂,“这些…小虫子,真能对付外面那些豺狼虎豹?” 他亲眼见过“工蜂”的干扰和“兵蜂”自杀攻击的威力,在情报站那次堪称救命稻草。但外面围堵的,是血狼帮的亡命徒,是暗影会的无面杀手,是城主府的玄甲精锐!甚至可能有天工阁的诡异机关兽!这些小玩意儿…能行?
齐墨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的蓝光稳定地引导着一块风狼妖核碎片嵌入“兵蜂”的核心凹槽。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酷:“石山大哥,一头猛虎,可以轻易拍死一只毒蜂。但一万只毒蜂,足以让猛虎变成筛子,在痛苦中哀嚎死去。”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码放整齐的蜂群单元,“它们不需要赢,只需要制造混乱,撕开缺口,找到弱点…然后——”
他的目光转向静静倚靠在岩壁阴影中的那两件凶器。
【毒刺】修长的暗蓝色枪管在萤石微光下流淌着幽冷的光泽,雷击木枪托温润厚重,水晶瞄具如同沉默的独眼,散发着千米之外取敌首级的致命气息。
【暴君】则如同匍匐的凶兽,粗犷的星纹钢枪身充满了暴力美学,巨大的枪口黑洞洞,仿佛能吞噬一切。旁边散落的几枚【众生平等】霰弹,弹壳上熔火蜥妖核的暗红纹路和冰魄砂的霜白寒气交织,无声地诉说着近身毁灭的恐怖。
“——然后,让‘毒刺’和‘暴君’,告诉那些豺狼虎豹,什么叫科技与狠活。” 齐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金属质感。
石山看着那两件凝聚了齐墨所有智慧与狠厉的造物,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冰冷的“小虫子”,沉默了片刻,重重点头,不再言语。他用力紧了紧手中正在编织的背带,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力量都编织进去。他信齐墨,这就够了。
阴影里,夜枭如同不存在般,气息收敛到极致。他的指尖,一枚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铜钱无声地旋转着,冰冷的眼眸透过矿道曲折的缝隙,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看到地面上那汹涌的暗流。他在计算,在推演,在寻找着风暴中那唯一可能存在的生路。齐墨的计划很疯狂,但…或许也只有疯狂,才能撕碎这铁桶般的围杀。
老烟枪佝偻着背,坐在离工作台最远的角落,背对着众人。他那条裸露的黄铜机械臂搁在膝盖上,仅存的右手拿着一块沾满油污的软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臂弯处那个“齿轮咬剑”的烙印。动作缓慢而机械。浑浊的老眼低垂着,盯着地面,仿佛在出神。但仔细看去,他擦拭烙印的手指,似乎在极其细微地颤抖。他的耳朵,却像最警觉的雷达,捕捉着齐墨组装蜂群时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捕捉着他关于“毒刺”和“暴君”的每一句话语。天工阁…“灵械卫”…雷匠…蜂群…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挣扎和决绝,如同沉船的旋涡,正在无声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