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柳，我不是否定你的做法，继承父亲的意志也未尝不可。但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让清隆进入这所学校？还有那个七号。」
「绫小路先生，你问为什么？因为他们在面试和考试中表现出色，被判定为合格，所以我让他们入学。」
「别糊弄我了。我早听说这所学校和一般学校不同。清隆原本根本不可能成为合格对象。面试和考试不过是幌子罢了。」
诶……所以说，这学校录取的标准完全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标准？
那么，标准是什么呢？
「推荐制度应该是暗中进行的对吧？而且一旦推荐，就必定录取。反过来说，没有推荐的人，无论身份多么特殊，都必须不合格才对。清隆以及那位七号，根本不可能被包含在那个推荐系统里。换句话说，他们本该不合格。」
「确实如此。但关于清隆君和天成君，是我个人做出的特例决定。因为我觉得有必要……当然，天成君这边，也有教授的因素在里面。」
「那个老妖婆啊……」
「啊——不好意思，我能说几句吗？」
我可不打算一直旁听这些大人的话题。尤其现在气氛变得这么微妙，更不能坐以待毙。
绫小路父子、月城先生、清隆，还有坂柳理事长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呃，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天成该隐，今后请多关照。」
「……」
为什么绫小路先生用看野兽的眼神看我？
「我和清隆在同一个班，是好朋友、也是邻居，彼此关系相当不错。」
「朋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家伙根本没有那种感情，他也只会把你当成方便使用的棋子……」
「嗯？我从不对朋友有所求，清隆心里怎么想，与我无关。无论是敌人也好、朋友也罢……就算最后被背叛了，我也觉得这份缘分是宝贵的……只要在死去之前能回想起这些曾经的羁绊，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种说话方式，果然是那个老妖婆的学生啊。单纯得让人发指。」
「您这是在夸我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谢谢您……那个，我想说的是，请不要带走清隆。」
「你知道你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吗？」
「关于‘白房间’的事，清隆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绫小路先生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
看起来他没想到清隆会将那部分的事情告诉别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明白你所知道的信息…」
没等绫小路先生说完，我便回答道：
「我知道你们希望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也明白这些信息有多‘阴暗’……可正是理解了这些，我才会说出这番话。我，反对让清隆退学。」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这个外人插手，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朋友。他离开这所学校，我会感到非常寂寞……这样的理由，不够充分吗？」
「简直像小孩子的任性，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
「我们现在本来就是高中生啊……在成为大人之前，这短短的时间里，稍微享受一下人生，应该也没关系吧。」
「如果我说——拒绝呢？」
「那就很令人困扰了……但不是我，而是你。」
「真是傲慢的发言，连这点也很像那个老妖婆。」
这是第三次了吧。
「先生，如果你再侮辱我师父，我会向你及你所代表的势力宣战。」
我可没大度到能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的师父。
也许是因这份积攒下来的愤怒，我不自觉地进入了“师父模式”。
察觉到我身上气息的锐变，站在绫小路身后的月城立刻想冲出来，却被他用手制止了。
「宣战吗？这不是孩子会随便说出口的词汇啊……」
「这样说吧，我可以现在就杀进白房间，把里面的人全部打成植物人，你就能明白我这话不是威胁，而是忠告。」
「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做到那种事吗？」
「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在讨论‘能不能做到’的问题……我说的是：我会去做，你用你所有的一切来阻止我，最后看看谁还能站着。」
「真是像极了……无视秩序与平衡，一意孤行，但也的确拥有足以贯彻自身信念的力量。可以说，是我最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师父的名誉重于我一切……希望你不要再侮辱她了。」
在这个问题上，我绝不会让步。
「绫小路先生，您也应该有不希望被人触碰的领域，有无法退让的底线吧？」
绫小路先生凝视着我的眼睛，沉思了几秒，最后疲惫般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比传言中更难对付……唉，好吧，我承认刚才的话说得过分了，撤回对天成木久利姬的侮辱。」
「非常感谢……既然如此，能否也请您收回让清隆退学的决定？」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这一点也和清隆很像。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只能把你刚才说的话还给你……我也有无法让步的地方。」
有些违和感。
他在掩饰……不对，是在隐藏真实的内心吗？还是另有打算？
搞不清楚，毕竟像他这种人的心思，最难猜了。
「既然您这样说，我也没法反驳了。毕竟信念和尊严是值得尊重的……不过，清隆可不会因为你说退学就退学的，是吧？」
我转头对沉默旁观的清隆发问，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看向坂柳：
「坂柳理事长也是吧？学校应该有监督与保护学生的义务。」
「没错，至少不会仅凭家长一方的理由就随便做决定。」
「绫小路先生希望让清隆退学，而我们想阻止……但这话题永远也得不到结论。」
「确实如此。再谈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坂柳说着，扶着下巴转向绫小路：
「绫小路先生，您打算怎么做？如果采取太激烈的手段……」
「呵，是你把‘七号’带来的，结果你倒是说得轻松……放心吧，我没打算施加什么压力。不过，如果是基于学校规则让清隆退学，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吧。」
「嗯，我保证这点。就算他是您的儿子，也不会给予特殊待遇。」
「那就结束了，失礼了。」
绫小路先生起身离开，并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表情很复杂，各种情绪交织其中，是那种能将所有困难与挫折化为力量，一往无前的男人才有的眼神。
「超人七号，既然难得见面，我也想问问——在你眼中，‘白房间’是怎样的存在？」
「我所知的白房间，只是清隆告诉我的信息而已。现在还无法判断善恶对错、是非功过……因此，恐怕需要百年之后才能得出结论吧。我会活到那个时候，并亲眼见证。」
「哼……你没有草率地下判断，倒也还算理智。」
「啊，对了，还有个忠告……不对，是建议。」
「什么？」
「清隆说过，白房间的伙食极其难吃。我斗胆建议你们改善一下。营养学固然重要，但‘好吃’也很关键。」
「我会考虑一下。」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清隆一直都在帮我。能在这里遇见他，我感到非常高兴……也感谢您这个父亲。」
「你是在讽刺我？」
「不，是发自内心的。来这学校之前，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能拥有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是吗，那你今后也要继续努力。」
他没有表现出特别情绪，仍然戴着那副让人看不透的面具，扶着略显踉跄的月城，离开了房间。
「真是个强大的人啊。」
「你是指那家伙吗？」
我点了点头。
「没错。能将意志与信念化为武器的人非常稀少……而那样的人，无论何时都能不断前行。」
也许不是善人，但绝对是强者。
「确实……也许你说得对。」
「未来应该很有趣吧，那人肯定会继续插手许多事情。」
我无法看透绫小路先生的所有心思，但他肯定会为了某个目标继续前进。
至于他到底想从清隆那里得到什么，现在还说不清楚。
「也只有你能这么说。」
清隆看着我，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我觉得他的表情丰富了很多。
「还有，清隆，我也有件事要对你说。」
「什么？」
「你不用太顾虑我，我们是朋友。」
「……」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说得对。以后不管阻碍是什么，我们两个，一起铲除。」
「嗯，就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