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秦宇掐灭烟头。
突然听见房间一阵痛苦的呻吟。
秦宇心头一凝，她的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苏婉宁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睡衣。
听到动静，她慌忙用被子遮住嘴角的血迹。
“疼为什么不喊我？”秦宇拧亮床头灯。
苏婉宁勉强笑了笑：“我不疼，你比我更疼...”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秦宇心里。
“喝药。”他扶起她，将沈秋熬的药递到她唇边。
药很苦，苏婉宁却一口口喝得认真。
喝完药，她突然抓住秦宇的手：“陪我去看日出吧...就这一次。”
秦宇想拒绝，却对上她哀求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想起辛玥最后靠在水晶棺上的模样...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两小时后。
“我想坐缆车！”
客栈窗前，苏婉宁抬头突然对秦宇说，眼睛里闪着久违的光彩，“现在就去，住在山顶等日出。”
秦宇皱眉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太晚了，明天一早——”
“就现在嘛。”苏婉宁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像个撒娇的小姑娘，“我从来没在山上住过帐篷...”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却固执地仰着头。
秦宇喉结滚动了一下，和苏婉宁这么结婚五年，这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摸样，突然有了小姨子的既视感。
“我去准备。”他最终妥协道。
半小时后，青城山缆车站人满为患。
游客们排着长队，抱怨着缆车停运检修的通知。
没人注意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带着几名工作人员走向VIp通道。
“秦先生，专车已经准备好了。”经理恭敬地引路。
秦宇横抱着苏婉宁走来，沈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跟在后面。
三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踏入空无一人的缆车。
苏婉宁缩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那熟悉的心跳声。
“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她小声问，眼睛却亮晶晶的。
秦宇低头看她：“你喜欢就行。”
缆车缓缓上升，万家灯火在脚下铺展开来。
苏婉宁望着窗外，突然落了泪。
泪珠滚落在秦宇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颤。
“怎么了？”
“没事...”
她摇摇头，嘴角却扬起，“就是...太幸福了。”
山顶的帐篷早已搭好，里面铺着厚厚的羽绒被，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暖炉。
秦宇小心翼翼地把苏婉宁放在垫子上，她却不肯松手，依旧拽着他的衣角。
“陪我看看星星。”她轻声说。
夜空中繁星点点，银河清晰可见。
苏婉宁靠在秦宇肩头，望着这璀璨的夜空，突然笑了：“真美啊...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秦宇沉默地搂着她，感受着她单薄的身躯在夜风中微微发抖。
他脱下外套裹住她，却被她握住了手。
“你还记得吗？我们结婚的第二个纪念日，你答应带我去马尔代夫看星星...”
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后来一直没去成...”
她突然顿了顿，声音细不可闻：“那次...不是因为我...”
秦宇胸口发闷，那次是因为他自己，想着女儿需要人照顾，等小白长大点再去。
然而，如今等到想兑现时，已经物是人非。
“等你好了，我们——”
一阵铃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苏婉宁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若水视频来电”。
就在秦宇离开的那天，姐妹俩偷偷摸摸的联系上了，曾经的隔阂似乎因为秦宇的安危，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然而现在秦宇安然无恙的回来，此时还抱着自己在山顶看星星，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妹妹了。
她手指一颤，下意识想按掉，却被秦宇握住了手腕。
“接吧。”他说。
视频接通，苏若水明媚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
她脸上的疤痕几乎看不出来了，只有眼角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白痕。
“姐！姐夫！”
她欢快地挥手，随即瞪大眼睛，“你们这是在哪？天啊！帐篷？！”
苏婉宁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在...在山顶...”
“哇！好浪漫！”
苏若水凑近屏幕，突然注意到姐姐憔悴的脸色，声音立刻低了下来，“姐...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有点累。”苏婉宁强打精神，“你呢？什么时候回来？”
苏若水微微一愣，想起之前姐夫答应去蓝兔接她娶她回国，心中黯然一沉。
秦宇温柔的笑了笑对着她说：“等治好你姐的病，我和她一起过去接你。”
此时。苏若水那头突然镜头里闯入一个扎着马尾的活泼女孩。
“欧巴！”
夏纸鸢蹦跳着挥手，“苏姐姐怀孕啦！你又要当爸爸啦！”
空气瞬间凝固。
苏婉宁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毯子。
秦宇明显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胡说什么！”
苏若水慌乱地推开夏纸鸢，脸涨得通红，“姐，你别听她瞎说！这丫头整天疯言疯语的...”
视频那头传来打闹声，画面晃动得厉害。
苏婉宁释然的笑了笑，她突然觉得这样挺好，我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吧...
“若水...如果真的有了，是好事...”
秦宇看着屏幕里惊慌失措的苏若水，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强颜欢笑的苏婉宁，突然觉得命运真是讽刺。
视频突然被挂断了，留下帐篷里尴尬的沉默。
苏婉宁轻轻挣脱秦宇的怀抱，背对着他躺下：“我...我有点累了...”
秦宇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走出帐篷，站在悬崖边点燃一支烟。
星光下的云海美得不真实，就像这场荒诞的人生。
辛玥长眠水晶棺，苏婉宁命悬一线，而苏若水...可能怀了他的孩子。
“秦言...”
不多时，帐篷里传来苏婉宁虚弱的呼唤。
他掐灭烟快步走回去，发现她正痛苦地蜷缩着，嘴角渗出血丝。
“疼...”她抓着他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肉里，“好疼...”
秦宇一把抱起她：“我们下山！现在就去南疆！”
“等等...”苏婉宁气若游丝，“日出...让我看完日出...”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真好啊...”她靠在他肩头，望着远处渐亮的天际，“就像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
秦宇没有接话。
那时的他们确实甜蜜过，但后来...猜忌、冷战，最后形同陌路，甚至背叛。
直到她中毒，他才发现那些所谓的背叛，都是她为了保护他演的戏。
“对不起。”他突兀地说。
苏婉宁摇摇头：“是我欠你的。看，太阳要出来了。”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苏婉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滴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皮开始打架。
秦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这样子，像极了那日水晶棺边的辛玥。
“苏婉宁！不许睡！”他厉声喝道，“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旅游吗？这才第一站！”
苏婉宁笑了，嘴角的血迹在朝阳下红得刺眼：“那...下一站去哪...”
“去南疆！去苗寨！去你想去的所有地方！”秦宇的声音开始发抖，“但不准睡...听到没有？不准睡！”
怀中的女人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却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
秦宇紧紧抱着她，看着怀中女人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明白了她执意要来山顶的真正原因。
这不是旅行，是告别。
秦宇疯了一般往缆车方向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如雷的心跳。
“沈秋！备车！快！”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晨光打在苏婉宁脸上，为她苍白的肌肤镀上一层金色。
秦宇恍惚想起，辛玥最后也是这样，躺在水晶棺里，被夕阳温柔地笼罩着。
一个在天堂，一个在人间，却都离他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