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耀憋红了脸,没想到到这种鬼地方鬼得如此令人窘迫,无异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那你带了求衣的报酬吗?我可没有那么乐善好施。”绿毛上下打量着他,俨然一副完全看透的样子:“不过看起来,你不像有什么好东西的人。”
“或许,你看得上我风尘仆仆的鞋履?”他手一指,两人视线一齐汇聚到他那双软塌的天纱锦鞋上,素白云纹,花瓣缝制的鞋口夹带着几根不知何时缠上的草叶,流出黄紫交加的痕迹,一看就是没得更换而所穿多日的。
南宫耀坐在地上,见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率先捏了鞋跟做出脱鞋的动作。
绿毛挑了挑眉,伸出两根手指向后一摆,身后的小屋随即关上了小门。
他双手一合,狂风大作,一整个头发向上凌乱地竖起,呜哇呜哇地念着什么,接着双手分开,两座小屋也随着他的手势向两边飞出。
他身后的昏暗中,突然现出一颗火红的明光来,接着一个身着黑装的人形物裹挟着那道明光而来,愈来愈近,速度也愈来愈快,直至飞到更近的地方,一个手提白骨灯笼的黑衣人才慢慢现出形来。
那黑衣人全身上下都被黑布笼罩,宽大的扣帽盖在头上,脸的位置一片漆黑,似乎看似挺立的帽子里并不存在任何东西。
他的衣袖里也没伸出手来,但却有一只手的形状隔着衣袖紧紧抓着一根骨棒,骨棒连接着上下两块玉石色的骨碗,碗口凹凸不一,仿佛是从什么动物的头颅里撕扯下来,中间正沸腾燃烧的烈焰不知是以何为火芯,灼灼明亮,如同一只充满火焰的瞳孔,死死地盯住他。
是“灯笼”!
那传说中的灯笼紧附在绿毛小鬼的身后,冷漠地提着他手里的火红,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他便抬起他那空洞的黑色帽子,挥舞着手中法器鬼魅般朝南宫耀袭击而来。
绿毛给自己梳了一个朝天的翘辫,孩童般的小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抱着后脑不止地摇着头,嘲讽道:“看你是外面新来的,原本不想对你动粗的,可你竟然不知好歹地挑衅于我,想必你实在不需要一丝活路的机会了!”
小鬼说完,便闪离了一个方向,让出灯笼冲势的位置,做出指挥上场的手势。
在他的驱使下,灯笼人如同影子一般的身躯,漂浮到空中,手里的骨灯笼直直地指向南宫耀的方向,并正缓缓向他飘来。
谁知道怎么突然事态会变得如此严重,南宫耀赶忙掉头往回跑,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干什么啊,大不了我不给你我的鞋子就是啦!发这么大火干嘛啊!”
他越是逃窜,绿毛便越是气势汹汹,双手挥到空中,攥着拳头大声冲灯笼人喊道:“冲啊,上啊,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黑衣人得到指令,木讷地抬起手臂对准南宫耀的方向射出一道黄白的热光,咻的一声在他的脚边击出一个小坑,差一寸就要射穿他的脚跟。
南宫耀拂了拂额头的冷汗,回头隐隐瞥到绿毛的身影,赶紧朝天大喊:“哎呦我说小家伙啊,出门在外的,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也不是有意要得罪你的,何必大动肝火呢!”
绿毛跺着悠哉悠哉的小脚,双手环抱,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一路逃亡般的窘迫,嘴里小声嘀咕:“尊主大人要做的衣服都已经完成了,怎么还没派人来取呢?”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能毫不分神地指使着灯笼一路追击,直逼得南宫耀手忙脚乱地撸起袖子就是跑,不顾形象地恨不得趴地上以四肢来奔腾。
也不知追了多久,南宫耀实在受不了了,再跑下去他的心肺恐怕就要石化了。
“跑不动了,跑不动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双手撑在膝上,无力地滴着汗水,回过头一看,恐怖的黑衣人还追在自己后头。
心头一骇,便又有劲跑了起来,谁知才没跑几步,他便一个不稳,咚的一声摔在地上,甩出了袖中藏着的几条发光的小鱼。
一共三只,怯怯地围在他的脑袋周围,张嘴不停吐着泡泡,好像在促使着他从地上爬起来。
这边的绿毛也瞧到了他身边的状况,清晰地瞧到那三只小鱼,伸出手隔空拉了灯笼回来。
黑衣灯笼飞到绿毛的身边,将他抱上,又重新飞到南宫耀面前,落下。
绿毛跳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捞了一条鱼,看了一眼,丢开。
他不屑地说:“想必你是见过那条蓝色人鱼的了,怪不得你会如此的害怕。”
南宫耀歪着脑袋“嗯?”了一声,怎么,他不该害怕吗?死神索命一般,他又暂时封印了灵力,谁知道会不会就此葬身于此。
绿毛背过手去,向他介绍自己道:“很高兴见到你,我亲爱的南宫小伙伴,我是黑海最优秀的匠工,海贝贝,以及那家伙,你叫他,唔,什么都行。”
“向你问好啊,小灵王。”红毛的声音也从头顶上方传来。
南宫耀还在困惑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红毛的招呼闻若未闻,他从地上爬起,只见灯笼人还无事发生一般跟在海贝贝后面。
他指着问道:“这是,什么啊?”
海贝贝回过头靠到黑衣人身上,一只袖子立马伸过来拢住他,他说:“是我的本体喽,不过我没办法用我的本体了,火绒他快死去了。”
南宫耀看向红毛,问:“你不会也有一个本体吧?”
红毛点点头:“是啊,小灵王真是聪慧过人,不过我的赤守没有办法让小灵王看到了,他早就逝去了。”
南宫耀稀里糊涂地眨眨眼,看着红毛,问他:“你是谁呢?”
红毛道:“我是在这里等死的人了,小灵王无需知晓我的名字。”
怎么小小年纪的模样却说着一大把年纪的话?
南宫耀弯了弯嘴角,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又弹又润,着实与将死之人无半点关系,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你这小家伙怎么讲这种诙谐的笑话?一点不好笑。”
红毛在一旁轻叹了口气,道:“南宫你有所不知,我们出生的时候,头发胡子都是花白的,体态骨骼也是垂垂老矣,只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才渐渐年轻起来,现在你看到的我们是失去了本体的幼小状态,也寓意着几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南宫耀一听如此这般,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绞下来,颤了颤唇角,不好意思道:“无意冒犯,得罪了两位前辈。”
红毛道:“不敢当。”
听到南宫耀如此称呼自己,海贝贝便得意忘形起来,坐在自己的本体身上,笑着对南宫耀说:“前辈受了。喂,老家伙,你别总是这么无趣,南宫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罢了,‘赤司’两个字很难说出口吗?”
海贝贝又转过头来提醒道:“只是南宫,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衣服的事?”
被这么一问,南宫耀瞬间脸色泛红,慌忙上下捂着,犹犹豫豫地说道:“前辈,真的有那么清楚明显吗?”
赤司瞪了一眼海贝贝,对南宫耀道:“让小灵王受惊了,其实如果不是仔细看,也没有那么清楚的。”
“哈哈哈”海贝贝坐在本体上笑得手舞足蹈,眼底挤出泪来,捂着肚子问南宫耀:“南宫别管我们看不看得到了,就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多穿一件?”
南宫耀赶忙点头。
海贝贝又道:“可是我们这儿的规矩就是,不能白送的,要不南宫你再想想有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
“你看,都说万金难求真情,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不要我的报酬,我也不给你我的鞋子了,这样好吗?”他诡言。
“进来吧。”绿毛笑够了,理了一下掉到脸前的头发,冲着南宫耀指向自己的小屋做出“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