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苏黎世。凌晨三点。
城市沉睡在莱茵河畔的薄雾里，灯火稀疏。唯有瑞士联合银行（UbS）那栋冰冷恢弘的总部大楼，地下深处，依旧亮着永不疲倦的白光。这里是金钱的堡垒，秘密的坟墓。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制冷剂和一种近乎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洁净”气味，冰冷地钻入鼻腔。
地下七层，“钻石级”保险库区域。代号：“宙斯盾”。
几道比夜色更浓的影子紧贴着合金墙壁的冰冷弧度，完美地融入了监控摄像头的盲区。空气里只有一种声音，一种几乎超越人耳感知极限的细微嗡鸣，像是无数根紧绷到极致的琴弦在同时震颤——那是激光防御网格在不可见的空间里切割着空气，编织着死亡之网。
陆凛站在最前方，一身哑光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紧绷的肩背线条，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刃。他脸上覆盖着全息动态伪装面罩，扭曲了五官，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一瞬不瞬地锁定着前方十米外那扇巨大的圆形合金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种沉重的、历经时光打磨的金属光泽，那是“宙斯盾”的入口。门禁系统复杂的接口面板上，信号灯规律地明灭，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心跳。
沈微的声音，经过特殊加密处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感，清晰地传入陆凛耳中的微型骨传导耳机：
“目标物确认，就在‘宙斯盾’核心区，编号A7保险柜内。柜体本身是三层复合装甲，物理爆破无效。密钥分三部分：动态虹膜、掌静脉图谱，以及一个六十四位滚动密码。密码由‘圆桌会’直属的量子加密服务器每三十秒刷新一次。”
她的语速很快，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弹珠砸在紧绷的神经上。陆凛身后，代号“幽灵”的技术专家正半跪在地，一台超薄的终端连接着他手腕上的投影装置，淡蓝色的数据流瀑布般倾泻而下，映亮了他同样覆盖着伪装面罩的下半张脸，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抽动的喉结。另外两名突击队员“雷暴”和“夜鹰”，分列陆凛左右，手持微声冲锋枪，身体如同雕塑般凝固，只有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激光网格之外更深沉的黑暗。
“核心难点，”沈微的声音继续，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冷静，“是‘宙斯盾’的底层环境监控系统。地板下铺设的是高精度重力感应阵列，能区分一只老鼠和一个全副武装成年男性的重量分布差异。空气成分实时监控，任何微小的异常成分波动——比如多出一个人呼吸产生的二氧化碳——都会触发最高级警报。还有……”她顿了一下，声音更沉，“那套‘冥河’激光防御矩阵，覆盖了整个核心区通道，启动后无解。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在进入通道后，重力感应被激活前的0.8秒内，由‘幽灵’侵入系统核心，暂时屏蔽重力感应和空气监控，同时为激光矩阵制造一个‘安全窗口’。这个窗口期，只有……2.7秒。”
2.7秒。在死神的镰刀下跳舞的时间。
陆凛的指尖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一个无声的确认指令。
“幽灵”深吸一口气，几乎将身体压进地面。他的手指在投影键盘上舞动，快得只剩一片残影。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像是拥有了生命，疯狂地冲击着UbS那号称固若金汤的内部防火墙。
“防火墙架构解析完毕……正在模拟接入点……绕过第一层蜜罐陷阱……” “幽灵”的声音在专属加密频道里响起，带着技术专家特有的、面对复杂难题时的亢奋与专注，“找到后门预留点……注入诱导程序……核心监控系统开始加载我的伪装指令……倒计时十秒！”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如铅。通道里激光束的嗡鸣似乎更清晰了，切割着紧绷的神经。
“五、四、三……”
陆凛的肌肉一寸寸绷紧，像蓄势待发的猎豹。雷暴和夜鹰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呼吸压到最低。
“二、一！接入成功！重力感应屏蔽！空气监控覆盖！激光矩阵安全窗口——开启！2.7秒！” “幽灵”的声音陡然拔高。
就是现在！
陆凛的身影第一个动了，快得如同撕裂了空间。他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化作一道贴地的黑色闪电，精准地切入那由无数死亡光束交织而成的网格！他的动作幅度被压缩到极致，每一次移动都精确地计算过激光束扫描的间隙和角度，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和爆发力在致命的光网中穿梭、翻滚、滑行！
雷暴和夜鹰紧随其后，动作同样迅捷而精准，如同两道默契的影子。
2.7秒！三人险之又险地穿过二十米长的激光通道，稳稳落在“宙斯盾”那巨大的圆形合金门前。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幽灵”依旧跪在通道入口外，双手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如蝶。“维持屏蔽压力巨大……激光矩阵随时可能恢复！快！”
陆凛毫不犹豫，一步上前，右手按在门禁面板上。掌心覆盖处，一道幽蓝的光芒亮起，扫描着他的掌静脉图谱。同时，他面罩上眼部位置的特殊晶片发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扫描光束，对准了面板上的虹膜识别器。
“掌静脉验证通过……虹膜动态扫描……通过！” 冰冷的电子音在门禁系统内部响起。
“密码！快！” 沈微的声音在耳机里催促，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紧张。
陆凛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盯着面板上跳出的密码输入框。他左手抬起，手腕上一个微型的战术终端亮起屏幕，上面是一串正在疯狂滚动的、毫无规律的数字——正是沈微通过她那边连接的特殊线路，从“圆桌会”的量子加密服务器中强行撕开一道微小裂缝，同步窃取到的实时滚动密码！
他的指尖在面板上疾点。六十四位密码，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被准确输入！
“密码……验证……通过。” 电子音带着一丝迟疑般的停顿。
嗡——！
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响起，巨大的圆形合金门内部传来复杂的锁扣解离的声响。厚重的门体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内一片漆黑，只有安全指示灯幽绿的微光，勾勒出内部冰冷的金属轮廓和一个个排列整齐、如同墓碑般的保险柜。
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稀有气体和密封金属的冰冷气息涌出。
A7保险柜！就在通道尽头右侧第三个！
陆凛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停顿，身形一晃便已闪入门内。雷暴和夜鹰也如影随形，交叉掩护突入。
“幽灵”长长吐出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手指依旧不敢放松。“屏蔽还在维持……但压力指数飙升！激光矩阵随时重启！你们最多还有三十秒！”
陆凛已经冲到A7保险柜前。这是一个比旁边的柜体更厚重、更庞大的方形柜子，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接缝，浑然一体，只在正面中心有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幽蓝光晕的触控面板。面板上方，一个微型的高精度虹膜扫描仪正闪烁着红光。
“幽灵，接管A7柜体系统！” 陆凛命令道，同时将脸凑近虹膜扫描仪。一道红光扫过他的眼睛。
“A7系统接入……生物验证通过……” “幽灵”的声音带着喘息，“物理锁解除……正在开启……”
A7保险柜厚重的装甲门发出低沉的嗡鸣，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开始运转，缓缓向一侧滑开。
柜内柔和的冷光泄出，照亮了里面唯一的东西——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银色金属手提箱。箱体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种内敛的、坚固到极致的光泽。
账本！
陆凛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箱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滋啦——！”
刺耳的电流噪音猛地撕裂了整个地下空间的寂静！通道内原本规律嗡鸣的激光束骤然熄灭，同时，所有角落隐藏的、功率强大的探照灯毫无征兆地同时点亮！惨白刺眼的光柱如同审判之光，瞬间将陆凛、雷暴、夜鹰，以及通道外跪着的“幽灵”完全笼罩！强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瞬间剥夺了视觉。
一个冰冷、带着浓重瑞士德语口音、充满戏谑和掌控力的声音，通过遍布整个金库区域的扩音器，如同惊雷般炸响：
“晚上好，陆先生。还有……陆夫人？或者，我该称呼您为沈小姐？”
是卡尔·穆勒！UbS安全主管，“圆桌会”在苏黎世最忠实的看门犬！一个以冷酷高效和毫无底线着称的危险人物。
陆凛的动作瞬间凝固，伸向金属箱的手停在半空。刺目的白光中，他缓缓抬起头，面罩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强光，射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头顶一个监控摄像头。
扩音器里，穆勒的冷笑如同毒蛇吐信：“真是令人感动的努力。为了那个小盒子，你们甚至愿意挑战‘宙斯盾’？勇气可嘉，愚蠢透顶！” 他故意顿了顿，享受着这猫捉老鼠的快感，“你们真以为，凭一个被我们锁定了七十二小时的内鬼发出的诱饵信息，就能骗过‘圆桌会’的眼睛？艾娃小姐的演技，确实不错，可惜……太晚了。”
艾娃！那个费尽千辛万苦才打入UbS内部，提供了“宙斯盾”详细参数和值守漏洞的内线！她是陷阱的一部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陆凛的尾椎骨窜上头顶。他们被彻底算计了！从踏入苏黎世的那一刻起，甚至更早，从沈微开始追查那个植物园开始，他们就落入了“圆桌会”精心编织的巨网之中！艾娃的“忠诚”，那份关键的账本位置情报，甚至包括这个“安全窗口”……都是诱饵！一个致命的、请君入瓮的陷阱！
“放弃抵抗吧，陆先生。” 穆勒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慵懒，“交出那个箱子，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条件。毕竟，‘圆桌会’很欣赏人才，尤其是……像你这样懂得在黑暗中跳舞的人才。”
陆凛没有回答。在强光笼罩下，在穆勒的嘲讽中，他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冷静下来。所有的愤怒、震惊、被愚弄的耻辱感，瞬间被压缩到心底最深处，冻结成一块坚冰。那双眼睛里的寒光，锐利得几乎要穿透面罩的伪装。
“撤。” 陆凛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冰冷，决绝，只有一个字。
雷暴和夜鹰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放弃掩护姿态，枪口抬起，交叉火力掩护陆凛后撤！微声冲锋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子弹精准地射向通道两侧几个关键位置的探照灯和扩音器。灯光爆裂，碎片四溅，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通道内光线骤暗。
“幽灵！关闭通道！” 陆凛低吼，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顺手一把抄起那个刚刚开启的A7保险柜内的银色金属箱！入手沉重冰冷。
“收到！干扰他们内部通讯！制造混乱！” “幽灵”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为撤离争取时间。“激光矩阵重启被干扰……重力感应系统过载……警报系统局部瘫痪……快！”
陆凛提着箱子，与雷暴、夜鹰汇合，三人组成紧密的三角队形，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刚刚进来的激光通道入口。那里，“幽灵”正半跪着，成为他们撤退的支点。
“想走？” 扩音器里，穆勒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带着被冒犯的怒意，“游戏结束！‘清道夫’，处理掉他们！”
“清道夫”？！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在陆凛心头。那是“曼陀罗”组织传说中从未失手的终极杀戮机器！
几乎在穆勒命令下达的同时，异变陡生！
“咻——！”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破空声从通道上方黑暗的通风管道口传来！那声音微乎其微，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
“小心上面！” 跪在通道入口的“幽灵”凭借着技术专家对环境的敏锐感知，第一个察觉到了那致命的威胁！他的位置，正好暴露在通风口的下方！
生死关头，这个沉默寡言的技术专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选择！他没有试图躲避——那根本来不及！他猛地拧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后撞去！目标是正向他冲来的陆凛和沈微（通过耳机的实时画面共享，沈微如同亲临）！
“砰！”
“幽灵”的肩膀重重撞在陆凛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猝不及防的陆凛向后踉跄了一步。同时，“幽灵”借助反冲力，身体向前扑出，完全暴露在通风口下方！
就在这一刹那！
一道细长的、几乎融入黑暗的乌光，如同毒蛇般从通风口激射而出！速度快到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那并非子弹，更像是一枚特制的、带有微型推进器的合金弩箭！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穿透的闷响！
乌光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幽灵”的胸膛！巨大的动能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胸前背后恐怖的贯穿伤口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身下的合金地面，也溅射到了陆凛的作战服和面罩上！温热，粘稠，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幽灵”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手中的终端脱手飞出，摔在地上屏幕碎裂，蓝色的数据流瞬间熄灭。他覆盖着伪装面罩的脸转向陆凛的方向，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血沫堵塞的声响。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透过面罩的眼孔，死死地盯着陆凛，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种……任务失败的巨大遗憾，以及一丝急促的、未说出口的警告。
“走……快……”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随即，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幽灵！” 雷暴目眦欲裂，怒吼出声，枪口瞬间抬起，朝着通风口疯狂扫射！子弹打在合金管道上，火花四溅，却只留下几个浅浅的白痕。通风口内早已空空如也，那道乌光的发射者如同鬼魅般消失。
“走！” 陆凛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嘶哑，冰冷，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怒和刻骨的痛苦。他看都没有再看地上那迅速蔓延的血泊一眼，猛地转身，一手提着沉重的银色金属箱，一手抓住因巨大冲击和骇人景象而僵在原地的雷暴的胳膊，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夜鹰！断后！撤！”
夜鹰一声不吭，猛地向通道深处投掷出两枚强光震撼弹！同时身体紧贴着墙壁，手中的微冲朝着几个可能藏匿狙击点的方向持续扫射压制！
轰！轰！
刺目的白光和足以震碎耳膜的巨响在狭窄的空间内爆发！强光吞噬了一切，噪音撕裂了空气。
借着这短暂制造的混乱，陆凛拖着雷暴，如同两道黑色的狂风，冲出激光通道入口，掠过“幽灵”倒下的地方那刺目的血泊，头也不回地向着预定的紧急撤离路线狂奔！夜鹰紧随其后，边打边退。
身后，刺耳的警报声终于被彻底拉响，不再是穆勒控制的节奏，而是整个金库被真正入侵后的最高级别警报！尖锐的蜂鸣撕裂了地底的死寂，红色的旋转警示灯将通道染成一片血色。沉重的合金隔离门开始一扇扇轰然落下，试图封锁他们的退路。杂乱的脚步声和安保人员的呼喝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陆凛的心跳如同战鼓，在胸腔里猛烈撞击。每一次脚步落下，都仿佛踏在“幽灵”尚未冷却的鲜血之上。那粘稠温热的触感透过作战服，烙印在他的皮肤上，更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银色的金属箱在手中沉重得如同“幽灵”失去生命的躯体。
通道前方，最后一道厚重的合金隔离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坠落！那是通往紧急通风竖井的最后出口！
“快！” 陆凛低吼，速度再次飙升，几乎化为一道残影！雷暴和夜鹰也爆发出极限的潜能，三人如同三道黑色的闪电，在合金门轰然砸落地面的最后一刹那，险之又险地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哐当！！！”
巨大的撞击声在身后响起，彻底隔绝了追兵和那片如同地狱的血色通道。
通风竖井内一片漆黑，只有高处隐约透下一点城市夜空的微光。浓重的灰尘气味混合着血腥味，令人窒息。粗大的通风管道在黑暗中扭曲盘旋，如同巨兽的肠道。
三人靠在冰冷的金属井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作战服，与溅上的血污混合在一起。雷暴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管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压抑的悲愤在胸腔里冲撞。夜鹰沉默地更换着弹匣，动作机械，眼神冷得像冰。
陆凛缓缓低下头，看向手中那个沾着点点暗红血迹的银色金属箱。箱体冰冷，沉默。他用染血的手指，猛地扣开了箱盖上的卡扣。
啪嗒。
箱盖弹开。
里面，没有预想中厚厚的账册，没有记录着滔天罪证的磁盘或芯片。
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着陈旧光泽的羊皮纸。
陆凛将它拿起，展开。
羊皮纸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画着一个巨大的、线条简洁却充满诡异力量的黑色曼陀罗花纹。在曼陀罗的花心位置，是一个用暗红色墨水书写的、触目惊心的大写字母——
“V”。
一个刺耳的、带着无尽嘲讽意味的标记。一个宣告他们惨败的烙印。一个对“幽灵”牺牲的、最残酷的践踏。
陆凛的手指猛地收紧，坚韧的羊皮纸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被捏碎。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从他身上汹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狭窄的竖井空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腾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
“我们……” 雷暴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和愤怒，“我们被预判了……每一步……”
夜鹰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指节捏得发白。
就在这时，陆凛手腕上的微型战术终端屏幕突然亮起，不是通讯请求，而是直接强制接入了一个加密信息流。屏幕上瞬间跳出一行猩红如血的英文，在黑暗中异常刺眼：
＞**“欢迎品尝绝望的滋味，陆先生。这只是开始。——V”**
信息下方，缓缓浮现出一个动态的图标：一朵由无数0和1组成的、正在缓缓旋转绽放的黑色曼陀罗，而在那妖异的花瓣中心，一枚闪烁着幽冷光泽的骷髅头若隐若现。
骷髅与玫瑰。来自深渊的邀请函。
陆凛死死地盯着那行字和那枚旋转的死亡图标，脸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动。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竖井的黑暗，仿佛要刺破厚重的岩层，直视那隐藏在幕后的、名为“V”的深渊本身。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岩浆的涌动，每一个字都淬着血与火的重量，在死寂的通风竖井中砸下：
“我们被预判了。” 他重复着雷暴的话，却赋予了它截然不同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决绝，“但游戏，远未结束。”
他猛地合上那空荡荡的、只余讽刺的银色金属箱，发出“咔哒”一声脆响。那声音，像是关上了侥幸的门，也像是吹响了不死不休的号角。
陆凛转身，不再看那冰冷的羊皮纸和屏幕上的骷髅玫瑰。他迈开脚步，踏着竖井内冰冷的金属阶梯，向上，向着那未知的、依旧笼罩在巨大阴影下的城市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地踏在牺牲者的血泊之上，踏在复仇的荆棘路上。
雷暴和夜鹰对视一眼，压下眼中翻腾的悲恸和怒火，紧随其后，沉默地融入黑暗。通风竖井里，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那句如同诅咒般烙印在空气里的宣告。
新的风暴，正在无声地凝聚。而“幽灵”的血，才刚刚开始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