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逸是在一阵阵“咕噜咕噜”和浓郁的……呃,不明草药混合着焦糊味中悠悠转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阿九正撅着小屁股,踮着脚尖,费力地举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瓦罐,试图往他嘴里灌什么黑乎乎、黏糊糊的不明液体。
“大人醒啦!太好了!快喝药药!小翠姐姐说,这个是太医开的方子,阿九亲自熬的!可有营养啦!”阿九见他醒来,欢呼一声,手一抖,瓦罐里的“爱心药膳”差点全糊在楚玄逸脸上。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直冲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他看清了瓦罐里那坨黑中带绿、绿中泛黄,还漂浮着几片完整大菜叶和不明块状物的“药”,再看看阿九那张沾满了锅底灰、写满了“快夸我”的小花脸,眼前又是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二次昏厥”。
“住……住手!”楚玄逸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阿九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手里的瓦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那“爱心药膳”瞬间在名贵的地毯上晕开了一大片,散发出更加销魂的气味。
“呜……大人不喜欢阿九熬的药药吗?”阿九瘪着小嘴,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阿九放了好多好东西呢!有师父最爱吃的甜枣,还有厨房王大娘给的百年老参须须,还有阿九在花园里找到的香香草……”
楚玄逸:“……”
甜枣?百年老参须?香香草?
他现在只想知道,太医开的方子里,到底有没有这些“好东西”!他严重怀疑,自己不是病死的,而是要被这丫头的“爱心”给毒死的!
管家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看到地上的惨状和楚玄逸那生无可恋的表情,以及阿九那副“我搞砸了但我很委屈”的模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赶紧让小丫鬟把阿九带下去洗漱,又指挥下人清理地毯,同时苦着脸对楚玄逸道:“大人,您总算醒了!太医说了,您要静养,切忌动怒……”
楚玄逸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本座现在……只想静静。”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被这丫头摧残得比蜘蛛网还脆弱了。
“对了大人,”管家想起一事,连忙禀报,“方才摄政王府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永宁侯府,出事了。”
楚玄逸精神一振,勉强撑起身子:“哦?出什么事了?”
管家压低了声音:“据说,永宁侯府的大公子,昨夜在京郊别院聚众狎妓,还闹出了人命官司,被京兆尹当场拿获,人赃并获!永宁侯气得当场吐血,柳夫人也晕了过去。现在永宁侯府乱成了一锅粥,宫里的柳贵妃也因此事受了斥责,听闻在宫里哭哭啼啼呢!”
楚玄逸听得目瞪口呆。
狎妓?人命官司?
这……这不就是阿九在赏花宴上说的,柳若烟头顶那朵“蔫蔫的白花”和“想吃掉它的小飞蛾”吗?
飞蛾扑火,可不就是自取灭亡,白花凋零,可不就是希望破灭,甚至……带着点不祥的丧事意味?
而那“没希望啦,没希望啦”的嗡嗡声……简直是神来之笔的判词!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这丫头……难道真是个活神仙不成?
不不不,她只是个缺根筋的麻烦精!一定是巧合!绝对是巧合!楚玄逸在心里疯狂地给自己洗脑。
“还有……”管家见楚玄逸脸色变幻莫测,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摄政王府的人还特意提到,阿九姑娘在赏花宴上对柳姑娘的‘点评’……似乎与此事有些……嗯,微妙的联系。摄政王殿下让大人您……好生‘照顾’阿九姑娘。”
楚玄逸:“……”
他听出来了,萧煜这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警告他——阿九这丫头邪门得很,你楚玄逸可得给本王看好了,别让她再到处惹是生非,也别让某些人有机会利用她。
“知道了。”楚玄逸疲惫地挥了挥手,“让本官再躺会儿。”他现在脑子乱得很,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些信息。
管家躬身退下。
卧房里只剩下楚玄逸一人,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阿九的“能力”越来越让他感到不安和困惑。这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背后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而此刻,被小翠哄去花园里“寻找更多香香草给师父补身体”的阿九,正蹲在锦鲤池边,歪着小脑袋,看着池子里那些新补充进来的锦鲤。
“咦?”她突然指着池底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对旁边的小翠说:“小翠姐姐,你看!那块石头下面,好像藏着亮晶晶的东西!是不是鱼大王以前藏的宝贝呀?”
小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块青石板半掩在水草中,毫不起眼。她有些不以为意:“姑娘又看花眼了吧?那里能有什么宝贝。”
“有的有的!”阿九却很坚持,她试图伸手去够,但水太深,够不着。她急得在池边团团转,最后目光落在了旁边一个用来捞浮萍的长柄竹笊篱上。
她眼睛一亮,噔噔噔跑过去,费力地拖起竹笊篱,伸进水里,对着那块青石板一阵乱捅乱拨。
小翠想阻止都来不及。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块青石板似乎被拨动了。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从石板下滚了出来,沉在池底。
阿九欢呼一声,用笊篱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油布包捞了上来。
打开湿漉漉的油布,里面露出一枚……雕工粗糙的木制小鸟,鸟的眼睛处,还镶嵌着两颗米粒大小、闪着幽光的黑色石头。而在小鸟的翅膀下,似乎还用朱砂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呀?”阿九好奇地翻看着木鸟,小脸上满是困惑,“不好看,也没有鱼大王的皇冠威风。”
小翠也凑过来看,她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这木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她突然想起前几天锦鲤惨死,还被人戴上“金箔皇冠”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姑娘,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我们还是交给管家伯伯吧。”小翠小声说道。
阿九想了想,点点头:“嗯!让管家伯伯看看,是不是哪个小偷偷藏的!”
于是,当楚玄逸还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时候,阿九已经献宝似的把这枚透着诡异气息的木鸟,交到了管家的手上。
管家看到这枚木鸟,尤其是那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睛和翅膀下的朱砂符号时,脸色骤然大变!
“这……这是‘厌胜之物’!”管家失声惊呼,手都有些发抖,“是用来诅咒人的邪物!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府里的锦鲤池底?”
他猛地想起前几日锦鲤的离奇死亡,以及那顶可笑又可怖的“金箔皇冠”……
难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
管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瞬间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