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八月,薛启泽的事情都没有出现任何转机,一直都在调查取证。
在此期间,路知行也多次问过薛宴辞事情如何了。但这件事不仅与她有关,更与薛家的未来有关,所以每次薛宴辞都只说,还是在调查取证。
八月底,薛启洲的女朋友苏幼凝及其父母从杭州来到厦门,两家人只用一天,就商定好了薛启洲与苏幼凝订婚的一切事宜。
转天,薛家长子与苏家独女的订婚消息一如薛启泽被带走那天的新闻一样,登上国内新闻头版头条。
苏家是做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关生意的,也是由「华」姓改为「苏」姓的,这一场订婚为薛家逆转了一大半口碑。
临近天津大学开学,爷爷薛安厚告诉薛宴辞,该回学校读书就回去读书,该和路知行如何就如何。这件事与路家有关,但和路知行无关。
薛宴辞放心了,路知行没有参与到路家违法犯罪的事情里,这意味着自己与他还是有机会的,但更重要的是,路知行接近自己,是没有任何其他目的的。
路知行在电话里说要到机场接薛宴辞回家,但等她落地后,却只收到乐队吉他手明安的微信,让她直接到工作室,到众望大厦,因为路知行临时有录音工作,没办法赶去天津滨海机场接她。
薛宴辞坐上出租车,刚报完众望大厦的地址,微信就接连不断地跳出新消息,路知行在粉丝群里说,不认识薛宴辞。
七月贵阳音乐节,除了无名乐队有演出的那个下午,路知行其他时间都是带着薛宴辞在不同舞台间穿梭,在泥堆里随着人群一起跳舞,偶尔也会遇到无名乐队的粉丝找他合影签名。
每当这个时候,路知行都会把薛宴辞护在身后,偶尔也会有人问他,这是不是你的女朋友?他只说,请帮忙保密。
后来有人在群里发了一张路知行和薛宴辞一起吃薯塔的照片后,就不断有人猜这个女孩子是谁。再后来,有人发了一段路知行的演出视频,视频里还拍到一个叫凌月仙姬的女孩子在私发视频给路知行。
凌月仙姬也确实在粉丝群里,所以总是有人不断地艾特路知行,问他:凌月仙姬是不是和他一起吃薯塔的那个女孩子?凌月仙姬是不是签名时他护在身后的那个女孩子?凌月仙姬是不是嫂子?
所谓凌月仙姬,是薛宴辞的微信昵称,头像是《犬夜叉》里凌月仙姬公主的照片。
路知行以前从没有回答过这些问题,理都没理过一次。但今天,他竟然把所有相关的提问全回答了一遍,甚至还把七月份那些提问也全部引用一遍,回答一遍。
所有的回答也只有一句话:我不认识她。
薛宴辞翻完路知行发在群里的所有消息后,立即告诉司机改道去和康名邸。细想之后,觉得很不妥当,又改去叶家老宅。
路知行并非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就算要分开,也会给出合理的理由,也会体面的说再见。
群里不仅有无名乐队的粉丝,还有天津大学的校友,还有姚辰奕等一众在天津大学混日子的富二代、官二代。
路知行这么做,和当众抛弃薛宴辞,让所有人来看场笑话,又有什么区别?
一分钟后,薛宴辞接到姥姥叶政君的电话,「小辞,你在哪呢?」
“出租车上,大概十分钟到您那儿。”
「行,一会顺德出去接你,别乱跑。」
薛宴辞轻答一声知道了,随后朝窗外看去,天津的六月和九月没区别,炎热、潮湿、蝉鸣个不停。路知行可真够蠢的,他怎么就不相信自己会去保护他呢?怎么就只想着一个人承担所有呢?
薛宴辞不是没想过直接去众望大厦,直接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接过去保护路知行。
只是她一旦去了,薛家、叶家就会置路家于死地,她与路知行,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就算薛宴辞可以说服薛家,说服姥姥,但她说服不了北京的大伯叶承明,所有一切都只会朝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直至覆水难收。
薛宴辞刚进家门坐下,老太太就开口了,“有孩子吗?”
“没有。”薛宴辞端起桌上的茉莉花茶喝一口,口感一点儿都不好,很涩。她心里仍在想着路知行,真怕他出什么大事,万一受伤了,就太麻烦了。
路知行是个特别怕疼的人,平日感冒、发烧都得闹唤好半天,切洋葱辣到眼睛都要抱着哄一哄,更别提有时候拆快递划破手,那都是要疼到跳脚的。
“老太太,您交代陈让办的事,有结果了。”陈礼面无表情的说道。
陈礼今年十八岁整,他不仅仅是叶政君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还是叶承明精挑细选的门生。陈家跟随叶家三十年,陈礼跟随叶承明十年,在叶承明手底下十年,从没有过一丝差错。
但陈礼这个人,只听命于叶承明,即使私下和薛宴辞关系好到如同亲姐妹一般,在公事上,也从没给过她一次笑脸。
薛宴辞有点儿害怕了。
叶政君点点头,“拿过来看看。”
映入薛宴辞眼中的是路知行近三年的体检报告;一份半小时前刚出的体检报告;还有百十来页各地住酒店的记录;以及名下三个银行账户开卡至今的所有流水。
“这孩子还不错,算是为你守身如玉了,也算是为你奉献出第一次了。”
薛宴辞看着那百十页酒店登记信息,红透了脸,“姥姥,你在胡说些什么……”
“出手还挺阔绰,这孩子挺会赚钱的。”叶政君的目光停留在路知行给薛宴辞买戒指那天的流水上,问一句,“小辞,这孩子买给你的东西呢?”
那天下午,前前后后花了一千九百多万。路知行最终还是将那支九尾凤钗买下了,不仅如此,他还买了与之相匹配的凤冠、项链、手镯、戒指、团扇。
“没拿,留在家里了。”薛宴辞老老实实答一句。
那天睡觉前,路知行还拿出一件暗红色的丝绸睡袍,配着全身明晃晃的黄金首饰,薛宴辞只觉得土气,可路知行说她漂亮极了。
“跟姥姥说说,这小子技术怎么样?”
“姥姥,说这些不好吧……”
“你姥姥我都八十多岁了,什么没见过?”叶政君推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你这么迷他,肯定是有原因在的。你自小什么没见过?路家那小子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就,还行吧……”薛宴辞吃口桃子,压一压心中的尴尬。
虽然在路知行之前,薛宴辞从没有过这方面的体验,虽然路知行也很木讷,但两人谈恋爱的八个月,同居的三个月,每一次,感觉都特别好,特别满足,还时时刻刻惦记着下一次。
八十多岁的叶政君,捧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燕窝,八卦极了,“呵,我看这小子跟你那不着调的爹一样!净把我们家闺女都骗跑了。”
下午三点半,陈让回来了,“老太太,事情的原委都查清楚了,刘经理说是不方便直接汇报,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叶政君接过信封,展开信纸,里面详细记录着薛宴辞和路知行认识的时间、见面的地点、同居的时间……洋洋洒洒好几十页,翻到最后一页,才是对「路知行说不认识她」,也就是不认识薛宴辞这件事的完整记述。
“姥姥,你这就有点恶趣味了吧……”薛宴辞打个岔。
这封几十页调查资料的最后一页是路知行被送往医院的照片,很模糊,躺在担架上,他的好朋友明安、李智璇都陪在他身旁,三米外是天津急救的车。
路知行此刻应该正躺在南开医院吧,薛宴辞想去看看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去看看的。
“不出这档子事,姥姥才懒得管你。”叶政君将看完的调查资料以及中午陈礼送过来的那些材料一并点燃烧掉,吩咐陈让一句,“给薛家去个电话,就说,小辞在我这儿,很健康,没受到什么伤害。路知行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孩子,后面的事,我们叶家来处理。”
五分钟后,陈让过来回话,“老太太,薛家阿公说给您添麻烦了。大公子今晚会过来。咱家小姐和姑爷还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叶政君听完回话,对着薛宴辞打趣道,“你们薛家那老头子,这么多年,还这么客气。”
“真不知道薛安厚那个一本正经的老头子,是怎么生出你爸那么个油嘴滑舌的。净是好手段,没三五年,就把我闺女连哄带骗的嫁去了薛家。”
“姥姥,我已经十九岁了,您说破了天,爸爸妈妈也已经结婚三十多年了。”
叶政君见孙女心里不舒服,又戳戳她的胳膊,逗逗她,“三十多年前,你妈妈是个小没良心。现如今,你也是个小没良心的。”
薛宴辞没回一句话,就算明知是姥姥想要逗她高兴,她也不想说话。
薛宴辞现在也没心情说笑,路知行还躺在医院里,伤到哪里了,她也不知道,路知行有没有疼到哭,她也不知道。所有事情,都比不上路知行重要。
“你要真想去看他,那就去吧。”叶政君松口了。
薛宴辞拒绝了,“路知行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弃我,我凭什么还要去看他?”说话间,薛启洲穿着一身藏青色压暗银线正方格西装进了门厅。
“姥姥好!”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姥姥?”
薛启洲与姥姥叶政君寒暄几句后,转过头,教训妹妹一句,“小辞,跟我去书房,我有话要问你。”
“你们兄妹之间有什么话,还是姥姥不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