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雾霭中,那只悬浮在夜空的巨大瞳孔缓缓转动,月光穿过瞳孔中央的裂隙,在焦黑的大地上投射出蛛网般的血色纹路。李添握紧玉珏剑,剑身与血瞳珠融合后残留的温热感顺着掌心蔓延,却抵不住脊梁骨上泛起的寒意 —— 那瞳孔深处,分明倒映着无数张熟悉的面孔:父亲临终前的苦笑、守棺人濒死的嘱托、甚至还有他从未见过的童年自己。
“那是…… 天眼凶魂的凝视。” 阿银声音发颤,手中的《蛊经》残页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上突然浮现出血色字迹,“双魂引分雌雄,雌魂寄于蛊王,雄魂藏于天眼,若双魂合一……” 话未说完,远处山林间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却混着婴儿啼哭与老人低吟,形成毛骨悚然的合鸣。
妹妹在怀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李添低头,发现她指尖渗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细小的瞳孔,每颗血瞳都在复制着远处那只天眼的动作。玉珏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的灭魔经文发出蓝光,将血珠一一击碎:“阿银,灵蛊婆婆说去苗疆最深处,那里是否有关于天眼的记载?”
“只有‘无目寨’的人见过天眼真容。” 阿银指向东北方,那里的天空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但传说中靠近天眼的人会被夺走记忆,变成只知叩拜的活尸。” 她顿了顿,忽然盯着李添手中的玉珏剑,“你父亲当年带着半块玉珏离开苗疆时,曾说过这是‘天眼守墓人’的信物……”
地面的血色纹路突然汇聚成河流,朝着天眼方向涌去。李添背起妹妹,与阿银踏入迷雾。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倒悬在悬崖上的村寨映入眼帘,数百具干尸倒挂在木架上,每具干尸的眼窝都嵌着一枚水晶,正将月光折射向天空的瞳孔 —— 正是传说中的无目寨。
“外来者,带着天眼之剑与血瞳之珠……”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添抬头,只见悬崖顶端站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绷带缝隙间露出的皮肤布满眼状疤痕,“百年了,守墓人终于回来了。”
绷带怪人抛出一条藤蔓,将众人拉上悬崖。村寨中央矗立着九根石柱,每根石柱都刻满与玉珏剑相同的经文,中央石台上摆着半面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众人,而是李添父亲年轻时的模样,他正将半块玉珏塞进襁褓。
“我是上一任守墓人。” 怪人解开绷带,露出布满缝合痕迹的脸,“二十年前,你父亲偷走玉珏,说要去中原保护未出世的孩子 —— 也就是你。但他不知道,天眼凶魂每百年需吞噬守墓人魂魄才能维持封印。”
天眼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村寨的干尸同时转动头颅,水晶眼泛着妖异的紫芒。怪人猛地推开李添,自己却被血色纹路缠住脚踝:“凶魂要借你的记忆复活!快用玉珏剑劈开镜中幻象!”
李添挥剑斩向青铜镜,镜面却如水面般荡开涟漪,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场景:父亲跪在天眼祭坛前,手中握着染血的玉珏,而襁褓中的婴儿正是妹妹 —— 原来他们兄妹才是真正的双魂引宿主!
“哥,你看……” 妹妹不知何时醒来,眼中倒映着天眼的红光,嘴角勾起不属于她的微笑。她的身体再次悬浮,与天空中的瞳孔产生共鸣,李添手中的玉珏剑竟不受控制地飞向天眼。
阿银突然举起《蛊经》,残页上的血字化作飞刃,切断了连接妹妹的血色纹路:“经书记载,双魂引需宿主自愿融合才能觉醒!李添,你必须唤醒她的本心!”
李添扔掉剑柄,徒手抓住妹妹的手腕。那些曾一起度过的童年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妹妹第一次学会吹芦笙,父亲在雨夜为他们讲驱邪故事,还有她发来的最后那条充满恐惧的消息。“阿妹,我是哥哥啊!” 他的声音混着哽咽,“你还记得咱们家老槐树下埋的那坛糯米酒吗?你说等我考上大学就一起喝……”
妹妹眼中的红光微微动摇,血色纹路开始剥落。就在这时,天眼凶魂发出尖啸,瞳孔中央裂开一道缝隙,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从中涌出 —— 正是这些年被吞噬的守墓人魂魄。他们扑向李添,利爪即将触及他面门时,玉珏剑突然从天而降,自动刺入天眼的瞳孔裂隙。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天眼开始崩塌,那些干尸的水晶眼纷纷爆裂。李添抱住妹妹滚向石台,却发现青铜镜后藏着更深的洞穴,洞穴深处闪烁着与玉珏剑相同的青光,还有一具盘腿而坐的骸骨,手中握着半块刻满咒文的玉珏 —— 那是父亲从未提起的另半块。
阿银捡起《蛊经》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完整的双魂引阵法,以及一行模糊的小字:“守墓人血脉即钥匙,唯有至亲之血能重启封印……” 她突然看向李添兄妹,眼中满是震惊:“你们根本不是普通兄妹,而是千年前为镇压天眼被 献祭的双魂宿主!”
天眼的碎片砸落村寨,怪人在崩塌中露出欣慰的笑容:“去洞穴深处吧,那里有能终结一切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被巨石吞没。李添握紧妹妹的手,看着她眼中重新浮现的清明,深知接下来的路,将是比之前更残酷的抉择 —— 要么牺牲自己重启封印,要么放任凶魂现世,让整个苗疆陷入万劫不复。
而在洞穴深处,那具骸骨突然睁开眼,空洞的眼窝中倒映着玉珏剑的光芒。当李添踏入洞穴的瞬间,所有的经文同时亮起,一段被封印百年的记忆,正顺着玉珏剑的震颤,涌入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