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色小世界里,野梅香还裹着冰魄寒气在空气中浮动。苏倾雪指尖从九霄环佩最后一根琴弦上收回来,冰晶顺着她腕间银铃簌簌坠落,在青草地上融成细小的水痕。
她抬眼时,眼尾那抹艳红被真气洗得透亮,像雪里突然绽开的红梅:“叶郎,我这凝气巅峰,比从前快了三倍。”
叶凡喉结动了动。内天地里小湖翻涌的涟漪还在他识海里晃荡,方才苏倾雪的冰魄寒气像把细剑,精准挑开了《天人诀》第三重最后一道隐脉——那是他前世到死都没打通的玄关。
此刻他掌心还残留着琴音的震颤,望着苏倾雪褪去薄雾的眼睛,突然想起六岁那年在祖祠跪了三天三夜,只为将“木秀于林”四个字刻进骨里。
可现在……他低头看着内天地里新抽的梅枝,花苞上凝着的冰晶正折射出七彩光,像极了苏倾雪此刻的眼。
“昭月。”他转头。
林昭月不知何时已站在梅树底下。太初剑悬在她身侧,剑脊上的七颗星纹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像七只蓄势待发的眼睛。她素白的裙角没有一丝褶皱,但发间那枚青玉簪却微微晃动——这是她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我等很久了。”她声音清冷,但指尖抚过剑鞘的动作却比平时快了半拍。
叶凡站起身,袖角带起的风掀动了她额前碎发。他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松木香,那是苍梧剑宗后山寒松的味道。
前世他见过太多剑修,但像林昭月这样的……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剑意,突然想起太初剑典里那句“至情至性,方得太初”。原来这小丫头,把所有的情绪都炼成了剑意。
“手给我。”他说。
林昭月的手刚伸出来就被他握住。她的手比苏倾雪凉,指节因为常年握剑有些发硬。太初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长鸣,剑身上腾起的剑气直接撕开了两人之间的空气,在青金色小世界里割出一道银白色的裂痕。
叶凡的内天地开始震颤。小湖的水突然朝着裂痕涌去,梅树的枝桠却反向生长,在裂痕周围织成一道青色屏障。
他能感觉到林昭月的剑意像把烧红的刀,正顺着他的经脉往内天地里钻——那不是单纯的灵气,是她十年剑修的执念,是在苍梧山巅被雷劈了三百次的坚持,是被长老们说“剑心太盛”时咬碎的牙。
“跟着我。”他低喝一声,引着那道剑意往小湖中心的泉眼而去。
泉眼突然喷出青金色的光。林昭月的指尖开始发烫,她能看见自己的剑意化作千万道银线,正被那光一点点编织成更锋利的形态。太初剑的星纹突然全部亮起,七道星光穿透小世界,在虚空中画出北斗的形状。
“破了!”林昭月的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她的剑意突然在两人之间炸开,像一朵银色的烟花。
叶凡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咔”的一声,内天地的小湖瞬间扩张了半里,湖边的梅树竟开出了第一朵花——是雪一样的白,却比野梅多了几分冷冽的剑气。
“凝气巅峰。”叶凡松开她的手,掌心还留着她的温度。林昭月的眼尾泛着薄红,太初剑“叮”地落回剑鞘,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突然笑了:“原来……至情至性,也可以是两个人的。”
“阿月这剑,把我内天地的屏障都淬得更坚韧了。”叶凡摸着胸口的九霄环佩,古琴微微发烫,是在回应方才的剑意。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楚红妆,那丫头正蹲在梅树底下逗弄一只朱红蛊虫,蛊虫的金斑在青金色光里闪得人心慌。
“红妆。”
楚红妆抬头,发间的银铃“叮当”一响。她穿了身大红色的裙,裙摆上绣着百毒图谱,此刻正沾着草叶上的露水。
“叶哥哥可别偏心,我这万毒之体,能帮你把内天地的灵气养得更……鲜活。”她说着歪头一笑,指尖的朱红蛊虫突然振翅,“嗡”地钻进了叶凡的袖中。
叶凡刚要运功,就觉一阵酥麻从手腕窜到心口。那蛊虫竟顺着他的经脉直入内天地,在小湖周围盘旋起来。湖面立刻泛起墨绿色的涟漪——是楚红妆用蛊毒催化的灵气。
他能闻到空气中突然弥漫开的甜腥气,那是南疆特有的蛊香,混着梅香竟意外好闻。
“这是我新养的‘灵蛊’。”楚红妆跪坐在他对面,掌心托起一只金斑大蛊,“能把天地间最杂的灵气,都滤成最纯的。”她说着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蛊虫背上,蛊虫立刻发出尖锐的嘶鸣。
叶凡的内天地开始沸腾。小湖的水突然变成了七彩颜色,是灵蛊在疯狂吸收周围的灵气。他能感觉到楚红妆的蛊术像张无形的网,正把散落在小世界里的天道碎片残光一点点收拢。
而他的内天地,则像个无底洞,把这些灵气连皮带骨地吞下去,再反哺给两人。
“叶哥哥看!”楚红妆突然指着他的胸口。九霄环佩上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正是她蛊术里的“聚灵纹”。古琴嗡鸣,竟有细小的蛊虫从琴身里钻出来,绕着两人盘旋,像是在朝拜。
这声喊比苏倾雪和林昭月的都要脆。楚红妆的金斑蛊突然炸开,化作千万点金光没入叶凡体内。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丹田处轰然炸开,内天地的小湖竟开始往地下延伸,露出了湖底沉睡的青石——那是前世他埋下的道纹残卷。
“凝气巅峰。”叶凡喘着气,额角渗出细汗。楚红妆扑过来给他擦汗,发间银铃响成一片:“叶哥哥的内天地,现在能养蛊了呢。”她凑近他耳边,声音甜得发腻,“下回……我要在小湖里养条毒蛟。”
夜色不知何时漫进了密室。青金色小世界的光渐渐淡了,露出外面四人的影子。苏倾雪靠在墙上拨弄银铃,林昭月正用帕子仔细擦拭太初剑,楚红妆还挂在叶凡身上,而秦挽霜站在门口,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方刻着“大楚”的玉牌。
“该我了。”她转身,月光从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把淬了寒铁的刀,“叶郎,我这兵法……可要比她们的更难。”
叶凡望着她腰间的玉牌——那是大楚皇帝亲赐的虎符,此刻正微微发烫。他摸了摸内天地里新露出的青石,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刻,敌人的剑刺穿他心口时,他望着天上的月亮想:原来长生路上,最难得的不是天道,是并肩的人。
“进来吧。”他说,伸手握住秦挽霜的手。九霄环佩再次嗡鸣,青金色小世界重新亮起,比之前更亮,更暖。
窗外,玄阴阁的鬼幡还在城门外翻涌。但密室里,有四盏灯正次第亮起——是四个女人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比天道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