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的专用通道,如一条隐秘的脉络,潜行于“王朝”会所的奢华之下。萧羽的目标并非杯觥交错间的虚与委蛇,而是霍崇轩。
他在一条僻静的艺术品回廊找到了目标。霍崇轩背对着他,伫立在一幅真人等高的油画前。画中是一位年轻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着纯白射击服,一支步枪随意地搭在臂弯,下颌微扬,带着近乎孤高的自信。她的双眸,即便在油彩之下,也燃烧着未被驯服的火焰。
霍崇轩一动不动,沉默地凝视。
萧羽集中精神。霍崇轩周身的气场微不可见地波动。随即,记忆的洪流涌入萧羽脑海,清晰而刺痛。
枪声。回响。
烈日下的射击场,枪声此起彼伏。十五岁的宋红颜,马尾甩动,身姿标准。她接连开枪。正中靶心。欢呼四起。她举起步枪,如女王巡视领地。
然后,是更年轻的霍崇轩,约莫十七岁,躲在训练场一角的承重柱后,脸色发白,双眼却一瞬不瞬地胶着在她身上。他抱紧自己的右手。记忆的画面变得锐利:宋红颜,被他笨拙而执拗的搭讪惹恼,不耐烦地挥动手中的步枪,枪托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手背。他痛呼一声,瑟缩着退开,眼中却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着迷。
那道疤痕,此刻在成熟的霍崇轩手背上仍是一道浅淡的银线,在萧羽的感知中隐隐作痛。
“王朝”会所的地下停车场,阴冷而昏暗。霍崇轩的宾利欧陆平稳驶近,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萧羽从一道水泥立柱后走出,不偏不倚,挡在了车前。
吱——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轻微的抗议,车子稳稳停住。
驾驶座的车门欲开,后座一个简洁的手势制止了司机的动作。深色车窗无声滑下。他的脸隐在暗处,只有眸子里的寒光一闪而过。“想引人注意,方法倒是特别。你只有十秒。”他的声音没有温度,习惯了发号施令。
“霍先生,”萧羽的语调平稳,不疾不徐,“几句话。关于宋红颜。”
片刻的寂静。“宋小姐的事,我已经处理了。”言下之意:你,不够格。
“她似乎……对结果不甚满意,”萧羽说,“而且,我想我知道原因。”他举起手机,屏幕亮起,先是映出他自己的脸,随即画面切换:正是那幅油画的照片,年轻的宋红颜,骄傲而热烈。
车内,霍崇轩挺直的背脊纹丝不动。但萧羽捕捉到了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吸气声。他眸中的光芒更利,并非怒意,而是某种更冷的东西。“你从哪里弄到的?”
“‘王朝’的私人藏品,很有意思,不是吗?”萧羽声音依旧温和,“不知情的人,或许会以为画主人对画中人有什么特别的……偏爱。”他停顿了一下,“或者,是某种深植于心的畏惧。”
“你在玩火,”霍崇轩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祥的意味,停车场内的空气仿佛又降了几度,“有些事,你最好别碰。”
“哦,我想我碰得很准,”萧羽迎上那道无形的审视,“我碰到了霍氏集团的霍崇轩,那个能让资本市场震颤的人物,原来也有软肋。一个非常具体,非常炽热,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软肋。”他唇边逸出一抹浅笑,“或者我该说,是记忆中那个穿着白色射击服的她。”
接下来的沉默,沉重得几乎能压垮人。霍崇轩搭在车门扶手上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想,要,什,么?”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补偿,”萧羽直截了当,“宋红颜需要一个公开的道歉。霍氏集团通过所有主流财经媒体发布正式声明,澄清与叶雪嫣的‘误会’,还宋小姐一个公道。不要再有任何关于霍叶联姻的流言蜚语,让她和宋家蒙羞。”
霍崇轩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刺耳。“她的要求,她的威胁,我领教过了。”
“你以为你能扛过去?”萧羽挑眉,“有胆色。但这不仅仅是她对你现有生意的威胁,霍先生。这关乎那些威胁的根源。”他再次点亮手机屏幕,油画的影像依旧。“这关乎她为什么对你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为什么‘宋红颜’三个字,能让你在无人察觉处退缩。”
霍崇轩那只手,手背上那道浅淡的银色疤痕,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萧羽刻意地看向那里。
“那道疤……”萧羽仿佛自语,声音却足够霍崇轩听清,“想必是一个桀骜的女孩留下的纪念品。一个不怎么喜欢被……低估,或者被当成傻瓜的女孩。”
霍崇轩微微前倾,脸孔在幽暗光线下清晰起来。他的表情是竭力克制的暴怒。“你以为拿我的……私事……就能替叶雪嫣争取到什么?”
“不完全是为叶雪嫣,”萧羽纠正,“虽然她和叶氏,的确因为你这场闹剧无辜受累,理应得到补偿。这是为了宋红颜。为了把事情做对。而这个代价,霍先生,刚刚上涨了。”
“代价?”霍崇轩眸中寒光更盛,“你在勒索我?”
他没想到萧羽的能力比想象中还厉害。
“我提供的是一个解决方案,”萧羽的语气也硬了几分,“一个让各方都能有所收获的方案。宋红颜得到她要的公开澄清。而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为了弥补你对叶家造成的麻烦……”他刻意停顿。“叶氏集团正在筹备一个新的稀土材料回收项目。前景广阔,但目前缺乏资金。”
霍崇轩盯着他,等待下文。
“五千万,”萧羽说出数字,像一块石头投入死寂的池塘,“霍氏集团出资。你可以称之为战略投资,或者,示好的姿态。”
这个投资对叶氏来说是干旱中的春雨,若是这小子答应,必定能让她喜笑颜开。
霍崇轩这次是真的笑了,短促、干涩,毫无笑意。“五千万?为了一张照片,一个关于年少迷恋的蹩脚故事?你太高估你的筹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