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闹钟声将林墨从混沌的睡眠中拽了出来。他猛地坐起,额头渗出冷汗,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尘缘旧物店...\"林墨喃喃自语,环顾陈老简陋的里屋。昨日的记忆逐渐回笼:电话亭、头痛、陈老的警告...
屋外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和淡淡的茶香。林墨穿上外套,推门走出去。陈老正在柜台后面泡茶,见他出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醒了?\"老人声音平淡,仿佛昨天那些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嗯,谢谢您让我留宿。\"林墨揉了揉太阳穴,惊喜地发现头痛完全消失了。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布袋冰凉光滑,像是某种动物的皮革。
陈老推过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喝了。稳固神魂的。\"
茶汤呈琥珀色,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草药香,入口却苦涩得让林墨皱起脸。他强忍着咽下去,立刻感到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百骸。
\"感觉好些了?\"陈老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
林墨点点头:\"好多了。那个...标记还在吗?\"
\"淡了些。\"陈老啜了一口茶,\"但没完全消失。最近别再去城西了。\"
林墨低头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犹豫了一下:\"陈老,那些被困的灵魂...就放着不管吗?\"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陈老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叮\"声,\"有些执念太深,除非完成它们的心愿,否则不会消散。而化工厂那些...心愿可能是复仇,或者拉更多人陪葬。\"
这个残酷的答案让林墨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了电话里那个求救的声音,那么绝望,那么真实...
\"那'四零四'呢?您觉得它到底是什么?\"
陈老的表情变得复杂:\"可能是某个区域的编号,也可能是...\"他顿了顿,\"一种模仿。灵体有时会吸收周围环境的信息,转化成自己能理解的形式。如果它接触过现代科技...\"
\"就会用错误代码表达自己?\"林墨接上他的话,感到一阵荒谬的寒意。
\"世界在变,灵异也在变。\"陈老意味深长地说,\"好了,说说那个小女孩吧,她怎么样了?\"
林墨这才想起小雨,自从昨天在工业区边缘听到她微弱的警告后,就再没感受到她的存在。
\"我不知道...从昨天开始就没动静了。\"
陈老点点头:\"正常。灵体消耗过度会进入休眠状态。给她几天时间。\"
喝完茶,林墨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陈老送他到门口,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记住,\"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别再去城西。那地方比你想象的更危险。标记会吸引它们找你,但护身符能挡住大部分。如果...如果电话又响了,别接。\"
林墨郑重地点头答应,但内心深处的疑问和责任感却像野草一样疯长。那些求救的声音是真的吗?如果是,他能坐视不理吗?
回到公寓,阳光透过窗户洒满客厅,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飘舞。林墨放下背包,轻声呼唤:\"小雨?\"
没有回应。书桌上的铅笔纹丝不动,空气中也感受不到那种熟悉的凉意。林墨叹了口气,知道小雨确实需要时间恢复。
冲了个热水澡后,林墨坐在电脑前,开始搜索二十年前城西化工厂爆炸的详细资料。大部分新闻报道都很简略,只提到\"意外泄漏\"和\"十二人死亡\"。但在一个本地论坛的旧帖中,他找到了更有价值的信息:
《还记得二十年前的化工厂惨案吗?》发帖人自称是当时的一名消防员,描述了现场可怕的情景——某种紫色气体从破裂的管道中喷出,接触到的人先是剧烈咳嗽,然后皮肤开始溃烂。\"最可怕的是地下室那些人,\"帖子写道,\"对讲机里全是尖叫,等我们找到入口时,门已经从里面焊死了...\"
帖子最后提到一个细节:事故发生后第三天,厂区内的所有电话突然同时响了起来,但接起来只有刺耳的杂音。公司高层下令剪断所有电话线,之后怪事才停止。
林墨的后颈汗毛竖了起来。这与他遇到的情况何其相似!他继续搜索\"化工厂 地下室 404\",但没找到更多信息。转而搜索公司名称\"新科化工\",发现它早在事故后第二年就宣告破产,主要责任人王德发(又是这个名字!)后来转向其他行业。
\"王德发...\"林墨念出这个名字,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感。这不就是逼死李国富的那个高利贷头目吗?是同一个人,还是巧合?
正当他陷入思考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墨吓了一跳,看到是王胖子的来电才松了口气。
\"老林!\"王胖子的大嗓门震得他耳膜疼,\"你猜怎么着?我表姐查到那个刀疤强的全名了!\"
林墨立刻坐直了身子:\"是谁?\"
\"赵强,外号刀疤强,三十八岁,有多次暴力犯罪前科。\"王胖子压低声音,\"最绝的是,他二十年前是新科化工厂的保安!\"
林墨的血液几乎凝固:\"你确定?\"
\"千真万确!表姐从公安系统里查的。\"王胖子得意地说,\"怎么样,这情报值一顿大餐吧?\"
\"绝对值得,\"林墨机械地回答,大脑飞速运转,\"对了,能帮我查查新科化工厂的地下室是做什么的吗?特别是编号404的区域。\"
\"404?听着像网页错误代码啊。\"王胖子笑道,随即认真起来,\"行,我再问问表姐。不过她最近忙,可能要等几天。\"
挂断电话,林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同一个方向:王德发、刀疤强、化工厂、404...这些碎片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而那个诡异的电话亭,可能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陈老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别再去城西...\"但如果不亲自调查,如何弄清真相?如何帮助那些可能被困的灵魂?
傍晚时分,林墨做出了决定。他仔细检查了背包里的装备:护身符、录音笔、相机、笔记本、一小袋糯米和陈老之前给的几种符纸。又带上了强光手电和备用电池,以及一瓶矿泉水和高能量零食。
\"就去看一眼,\"他自言自语,\"确认电话亭的位置和状况就走。不深入危险区域。\"
夜幕降临,林墨等到公寓楼大多数人入睡后,才悄悄出门。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偶尔有出租车呼啸而过。他拦了一辆,告诉司机去城西工业区附近的一个24小时便利店——这是他能想到最接近目的地的合理下车点。
\"这么晚去那边?\"司机从后视镜里狐疑地打量他,\"那地方不太平啊,最近老有人莫名其妙死在里面。\"
林墨故作轻松地笑笑:\"我就是便利店上夜班的,刚调过去。\"
司机将信将疑,但没再多问。车程约二十分钟,越接近目的地,街景越荒凉。最后,司机在一个亮着惨白灯光的便利店前停下。
\"到了。小心点啊,小伙子。\"
林墨道谢下车,等出租车尾灯消失后,才转向工业区方向。夜风吹过,带着铁锈和腐朽的气息。他打开手电筒,调成散射模式,避免光线太引人注目。
步行约十五分钟后,林墨再次站在了工业区边缘。月光被云层遮挡,只有手电筒的光圈照亮前方几米的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静默,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风穿过破碎窗户的呜咽声。
随着深入,那种熟悉的头痛又开始了,但比昨天轻微许多。护身符贴着胸口,散发出淡淡的温暖,像是一个无声的安慰。林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进,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十字路口——红色电话亭依然矗立在角落,在黑暗中像一个血色的警示牌。
林墨在距离电话亭约二十米处停下,从包里拿出相机,调至夜拍模式。通过长焦镜头,他能清楚地看到电话亭内部的细节——墙壁上那些癫狂的涂写似乎比昨天更多了,有些甚至是新鲜的血迹(至少他希望是红漆)。听筒依然悬垂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正当他准备拍几张照片时,电话亭里突然亮起了微弱的蓝光——是电话屏幕!明明没有电力供应,那块破碎的液晶屏却闪烁着诡异的404错误提示,然后变成了一串不断跳动的数字:04...04...04...
林墨的手开始发抖,相机几乎拿不稳。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不是来自电话亭,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哥哥...危险...快走...\"
是小雨!虽然微弱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确实是她的声音。林墨又惊又喜:\"小雨?你醒了?\"
\"不是...醒...是感应到...危险...\"小雨的声音断断续续,\"那个东西...很饿...要吃...\"
林墨的血液几乎凝固:\"吃什么?\"
\"活人的...能量...记忆...\"小雨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它...来了...\"
电话亭的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同时林墨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是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不接!陈老和小雨的警告同时在脑海中响起。他按下拒接键,但电话立刻又打了进来。
\"该死...\"林墨决定关机,却发现屏幕完全不听使唤,接听键自己亮了起来。
\"求...救...\"那个熟悉的男声从听筒中传出,但这次更加清晰,\"帮...帮我们...它在吃我们...\"
林墨的心脏狂跳,手指僵硬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电话亭的屏幕现在全红了,像浸在鲜血中。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到有某种黑色的、粘稠的物质从听筒中缓缓渗出,沿着电话线向下流淌。
\"四...零...四...\"机械女声突然从手机和远处的电话亭同时响起,形成诡异的回声。
林墨转身想跑,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头痛骤然加剧,像是有人用铁锤敲打他的太阳穴。手机从指间滑落,但通话没有断开,那个求救的声音变成了凄厉的尖叫:
\"它在墙里!救——\"
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墨从未听过的、非人的嗡鸣声,像是成千上万只昆虫同时振翅。电话亭的门缓缓打开,不是被风吹的,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推开。
\"跑!\"小雨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尖叫。
林墨终于夺回了身体控制权,转身就跑。但刚迈出两步,一阵刺耳的铃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是来自电话亭,而是来自整个废弃工业区!每一栋建筑,每一个破碎的窗口,都传出了那种扭曲变形的电话铃声,在夜空中回荡。
最靠近林墨的一栋厂房外墙上,一个老旧的扬声器突然爆出火花,然后传出了那个机械女声:\"欢...迎...光...临...\"
林墨的血液几乎凝固。他拼命奔跑,不顾脚下的碎石和玻璃。就在他即将拐出这条街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电话亭的玻璃全部爆裂,无数黑色的、半固态的触须状物从里面喷涌而出,向他追来!
那些东西看起来像是凝固的阴影,表面泛着油光,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像是生锈的机械在运转。林墨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肺部火烧般疼痛,但他不敢停下。
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一堵坍塌的墙,堵住了大半去路。林墨不得不减速,从缝隙中挤过去。就在这瞬间,一根触须缠住了他的脚踝——冰冷、粘腻,像是浸了冰水的橡胶。
\"啊!\"林墨失声尖叫,被猛地拉倒在地。手电筒飞出去老远,在碎石上滚了几圈,光线正好照向追来的东西。
那团黑色物质现在有了更明确的形状——像是无数电话线、听筒和按键扭曲融合而成的怪物,中心处隐约可见几张痛苦的人脸时隐时现。更多的触须从主体分离,向他抓来。
林墨拼命踢蹬被缠住的脚,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糯米,向怪物撒去。米粒击中黑色物质时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碰到了强酸。怪物发出一声尖啸,触须稍微松了些。
林墨趁机挣脱,手脚并用地爬向手电筒。就在他即将够到时,另一根触须缠住了他的手臂,猛地一拉!林墨被拖回去好几米,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得生疼。
\"救命!有人吗?\"他绝望地呼喊,明知这片废墟中不可能有人回应。
更多的触须缠上来,像蛇一样缠绕他的四肢和躯干。冰冷的感觉透过衣服渗入皮肤,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可怕的麻木感,像是身体部位正在\"入睡\"。林墨意识到这就是那些流浪汉的死因——被这东西吸干了生命力!
极度的恐惧中,他的共情能力突然被动触发——
_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刺鼻的化学气味灼烧着肺部。对讲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地下室...门锁死了...救救我们...\"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管道破裂,紫色的气体喷涌而出。人们尖叫着,拍打着任何可能有回应的表面:门、墙壁、电话按键... \"王德发!是王德发害的!\" 一个声音在尖叫,然后化为了哽咽..._
林墨猛地回到现实,那些记忆碎片如此真实,仿佛他自己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而此刻,黑色物质的触须已经缠到了他的胸口,护身符开始发烫,散发出微弱的金光。
\"王德发!\"林墨突然大喊,\"是王德发害的!\"
怪物僵住了,触须的缠绕稍微松了些。那些人脸再次浮现,表情从痛苦变成了困惑。
\"王德发焊死了门!\"林墨继续喊道,根据共情看到的画面猜测着,\"他故意让你们死在地下室!\"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黑色物质剧烈翻腾起来,触须全部缩回,整个怪物开始变形。那些人脸变得更加清晰,嘴巴张合着,似乎在无声地呐喊。机械女声再次响起,但这次带着明显的扭曲:\"复...仇...王...德...发...\"
林墨趁机爬起来,抓起手电筒就跑。身后传来怪物尖利的啸叫,但奇怪的是,它没有追来。林墨不敢回头,一直跑到工业区边缘,看到远处便利店的灯光才敢放慢脚步。
他的衣服多处破损,手臂和膝盖擦伤流血,但最可怕的是那些被触须触碰过的地方——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摸上去冰凉麻木,像是死肉。
便利店店员看到狼狈不堪的林墨,差点报警,以为他遭遇了抢劫。林墨编了个在废弃建筑探险摔倒的故事,买了瓶水和创可贴,勉强处理了下伤口。等出租车的时候,他检查了一下手机——屏幕碎了,但居然还能用。更诡异的是,通话记录里根本没有那通电话的记录!
回到公寓已是凌晨三点。林墨瘫在床上,浑身疼痛,但大脑异常清醒。今晚的经历证实了他的猜测:化工厂事故绝非意外,而是人为的谋杀。那些工人的灵魂被困在痛苦中二十年,化作了那个可怕的电话怪物。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就是王德发——同一个名字,同一个人,先是在化工厂谋杀工人,后来又放高利贷逼死李国富。现在他出狱了,而刀疤强作为当年的帮凶,正在寻找李浩...
林墨猛地坐起来,不顾全身疼痛。李浩有危险!如果王德发要掩盖当年的罪行,李浩作为知情人的儿子,很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他拿起手机,想给李浩发警告,但看到时间太早又放下了。明天一早再联系吧。现在,他需要整理今晚获得的信息,尤其是共情中看到的那些画面。
书桌上的铅笔突然动了一下,滚到地上。林墨转头看去,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凉意——是小雨!
\"小雨?你还好吗?\"他轻声问道。
铅笔艰难地立起来,在木地板上写下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危...险...\"
然后它就倒下了,再也没有动静。林墨知道小雨用尽了全力来警告他。他轻轻摸了摸铅笔,像是抚摸小女孩的头:\"我知道。但有些事必须做。\"
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漫长而恐怖的一夜终于过去了,但林墨知道,真正的危险可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