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老宅比想象中更偏远。车子驶过最后一个村庄后，又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半小时，直到一片竹林深处才停下。月光下，一座古朴的四合院静静矗立，青砖灰瓦，飞檐翘角，门前两盏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到了。\"苏芷熄火，\"这是我曾祖父建的，有上百年历史了。\"
林墨抱着熟睡的小雨下车，脚刚踏上老宅前的青石板，就感到一阵异样的波动——像是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草药味。
\"防护阵法。\"陈老解释道，\"苏家祖上是风水大家，这宅子建在龙脉支线上，加上代代加固的结界，邪祟难入。\"
苏玲已经跑上前开门。与外观的古朴不同，内部装修相当现代，电器一应俱全，只是墙上挂满了八卦镜、桃木剑等法器，显得有些违和。
\"左边两间客房你们用，右边是书房和法坛。\"苏芷领着他们穿过回廊，\"厨房有储备粮，后院有井水——别看是老井，水质比城里自来水好多了。\"
安顿好小雨，林墨站在客房窗前，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从青藤苑带回的笔记本静静躺在桌上，父亲的笔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翻开最后一页，再次阅读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他们找到了下卷的位置，必须阻止——\"
阻止什么？谁是他们？下卷又在哪？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上的怨灵指印，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自从404室事件后，这个旧伤就像某种灵异雷达，对危险越来越敏感。
\"还没睡？\"陈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人手里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苏家特配的安神茶，对驱散阴气有帮助。\"
茶汤呈琥珀色，入口微苦回甘，一股暖流从喉咙扩散到四肢百骸。林墨长舒一口气，将笔记本推向陈老：\"您看出什么了吗？\"
陈老翻阅片刻，指着几处细节：\"看这里提到的实验日期，和你父亲失踪时间对不上。这可能是多人共用的笔记本，或者...\"
\"或者父亲参与的实验早就开始了，而他最后发现了危险。\"林墨接过话头，\"师父，您说研究院会不会是幌子？真正的项目是研究《怨憎簿》？\"
陈老啜了口茶：\"很有可能。但问题是，谁在主导？官方？某个秘密组织？还是...\"他压低声音，\"幽冥教已经渗透到高层？\"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结界。两人同时站起，陈老示意林墨别动，自己悄声走到窗边，指尖夹着一张符纸。
\"出来。\"陈老冷声道。
一阵窸窣声后，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别激动，是我。\"
苏芷推门进来，脸色异常苍白：\"师父，林墨，你们得看看这个。\"
后院中央有一口古井，井沿刻着复杂的符文。此刻，井水无风自动，泛起诡异的黑色波纹。苏芷将一面铜镜悬于井口，念动咒语，镜面渐渐显现出模糊的画面——青藤苑4栋的全景，但视角是从高空俯瞰。
\"这是...\"
\"苏家的'千里目'法术。\"苏芷解释，\"我用留在4栋的符咒为引，可以远程观察那里的情况。\"
画面逐渐清晰，林墨倒吸一口冷气——整栋4栋在灵视中呈现出可怕的形态：建筑轮廓扭曲变形，如同一张巨口，源源不断的黑气从门窗涌出，在空中形成漩涡。更骇人的是，那些被陈老斩断的麻布袋又出现了，而且数量更多，密密麻麻挂满了整栋楼！
\"有人在修复法阵。\"陈老声音紧绷，\"而且动作很快。\"
画面突然晃动，像是受到干扰。一只幽冥鸦飞过镜头，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方向。紧接着，一个黑袍人出现在4栋楼顶，手持骨杖，朝天空举起——
铜镜\"咔嚓\"一声裂开，画面消失。井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少是护法级别。\"陈老面色凝重，\"幽冥教对那个地方很重视。\"
回到书房，苏玲已经准备好纸笔。根据记忆，林墨画下黑袍人的特征：高瘦身材，骨杖顶端镶嵌着某种黑色晶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等等。\"苏芷突然说，\"这个描述...我好像在哪见过。\"
她跑进内室，片刻后捧出一本发黄的相册。翻开其中一页，是一张几十年前的老照片：一群道士打扮的人站在道观前，最边上有个年轻人，左手明显缺了一根小指。
\"这是...\"
\"我爷爷的师兄，玄阴子。\"苏芷指着那个年轻人，\"五十年前叛出师门，据说投靠了某个邪教。如果还活着，应该七十多岁了。\"
陈老仔细端详照片：\"确实很像。但幽冥教护法至少需要三十年修为，时间对不上。\"
\"除非，\"林墨突然想到，\"幽冥教有延寿的邪术？\"
一阵沉默。窗外，夜风吹动竹林，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无数窃窃私语。
\"明天我去查这个玄阴子的下落。\"陈老最终决定，\"林墨，你和苏芷姐妹留在这里，继续研究笔记本和双鱼佩的线索。\"
夜深人静，林墨却辗转难眠。起身来到书房，他借着台灯的光再次翻阅父亲的笔记。在某一页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小符号：两个交错的三角形，旁边标注着\"双鱼佩关联点\"。
这符号似曾相识。林墨猛然想起，小雨手腕上的锁链印记中央，就有类似的图案！
他轻手轻脚来到小雨房间。小女孩睡得正香，养魂玉在胸前微微发光。林墨小心地抬起她的手腕，就着月光细看——锁链印记确实由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中央正是那两个交错三角形，只是更复杂些。
\"哥哥？\"小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没事，睡吧。\"林墨替她掖好被子，\"手腕还疼吗？\"
小雨摇头：\"蓝姐姐说，这是'钥匙'，不能给别人看到...\"她突然捂住嘴，大眼睛里满是惊慌，\"啊，我说漏嘴了！\"
钥匙？林墨心头一震。联想到《怨憎簿》下卷被\"封印\"，难道小雨是...
\"别怕，这是我们的秘密。\"他柔声安慰，\"蓝姐姐还说什么了？\"
小雨困得眼皮打架：\"她说...要找'镜子里的门'...还有...双鱼要完整...\"声音越来越小，又睡着了。
林墨回到书房，思绪万千。镜子里的门？是指铜镜法术显示的内容吗？双鱼要完整倒是明确——需要找到另一块双鱼佩。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玉佩碎片，拼在桌上。原本精美的双鱼戏水图案现在支离破碎，只有鱼头部分还算完整。林墨突发奇想，用手机拍下碎片排列的照片，然后使用绘图软件尝试复原。
随着数字拼接，一个惊人的细节浮现：两条鱼的鱼眼位置，各有一个微小的符号，在实物上几乎看不见。左侧是\"阴\"，右侧是\"阳\"。
\"阴阳双鱼佩...\"林墨喃喃自语。他突然想起陈老提过，完整的双鱼佩能指引《怨憎簿》下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另一块玉佩很可能就在——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知道真相，明天中午独自来老茶楼。关于你母亲的事。】
林墨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跳加速。这是陷阱还是真有机会？陈老警告过不要相信任何自称能提供消息的人，但如果是关于母亲...
他犹豫片刻，回复：【哪个老茶楼？】
对方秒回：【青云观旧址对面的百年茶楼，你知道的。】
确实知道。青云观被毁前，对面是有家老茶楼，他和沈青玄还去过。但对方怎么知道这个？
又一条信息：【别告诉任何人，包括陈老头。你被监视了。】
林墨猛地抬头，环顾四周。书房窗户大开，夜风吹动窗帘，外面只有竹林沙沙作响。但脖颈上的怨灵指印突然刺痛起来，像是警告。
他轻轻走到窗边，仔细观察。月光下，竹影婆娑，乍看并无异常。但当他眯起眼，运用陈老教的\"观气术\"时，隐约看到几缕不自然的黑气缠绕在远处的竹梢上——幽冥鸦的痕迹！
有人在监视老宅。林墨轻轻拉上窗帘，回到桌前。他决定明天去见这个神秘人，但会做好准备。从书包里取出陈老给的铜钱和几张符咒，又找出一个小喷雾瓶，倒入糯米水——最简单的驱邪液。
最后，他写了张纸条塞在枕头下：【如果中午没回来，查看我手机定位。密码是小雨生日。】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墨才合眼片刻。梦中，他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镜中的自己胸口挂着完整的双鱼佩，而镜外却是破碎的。镜面渐渐泛起涟漪，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抓住他的衣领——
\"哥哥！醒醒！\"小雨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陈爷爷要走啦！\"
匆匆洗漱后，林墨来到前院。陈老已经收拾妥当，背着那个从不离身的青布包袱。
\"我去查玄阴子的下落，最迟晚上回来。\"老道士叮嘱，\"你们别离开结界范围，食物够吃三天。\"
林墨点头，没提神秘短信的事。目送陈老离开后，他找到苏芷：\"能教我几个实用的防身法术吗？简单点的。\"
苏芷挑眉：\"突然开窍了？\"但还是带他来到后院法坛，教了两个基础咒术：隐身诀和障眼法，都是用来摆脱追踪的。
\"学得挺快嘛。\"苏芷有些惊讶，\"不过灵力不足，效果最多维持十分钟。\"
足够了。林墨心中盘算着，中午借口去村口小卖部买零食，然后快速前往茶楼。从地图看，直线距离不到五公里，但山路曲折，步行要一个多小时。
\"哥哥要去哪？\"小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小手拽着他的衣角，\"带我一起好不好？\"
\"哥哥只是去散步。\"林墨蹲下身，\"你跟着苏玲姐姐学画画，好吗？\"
小女孩撅起嘴，但被苏玲用一盒彩色铅笔成功吸引走注意力。林墨趁机溜回房间，准备好符咒、铜钱和糯米水，又换了件深色外套。
十一点半，他向苏芷编了个想吃辣条的借口，顺利离开老宅。一出结界范围，立刻感到脖颈上的怨灵指印开始隐隐作痛——有东西在跟踪！
林墨不动声色，沿着山路前行。经过一个拐弯处，他迅速掐诀念咒，施展刚学的隐身诀。身形模糊的瞬间，他闪进路旁的灌木丛，屏息等待。
几秒钟后，一只幽冥鸦飞过头顶，血红的眼睛左右扫视，显然失去了目标。林墨趁机沿着反方向的小路疾行，隐身诀只能维持十分钟，他必须尽快拉开距离。
山路越来越陡，林木渐稀。远处，青云观的废墟依稀可见，而对面的山坡上，一栋古色古香的三层木楼矗立在阳光下——百年茶楼。
林墨看了看手机，正好十二点。他收起隐身诀，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茶楼。奇怪的是，明明正值午饭时间，茶楼却门可罗雀，门口连个迎宾的都没有。
推门而入，里面的景象让林墨浑身一僵——
茶楼大堂空无一人，桌椅整齐，茶具洁净，却弥漫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最骇人的是，四面墙上挂满了镜子，每一面都映出无数个林墨的身影，却有着细微的差别：有的表情惊恐，有的在流血，有的甚至...在微笑。
\"欢迎，林同学。\"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二楼传来，\"请上楼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