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爆炸火光与枪声仿佛还在耳边嗡鸣。
明优被粗暴地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手腕被绳索磨得生疼,每一次踉跄都牵扯着后背尚未痊愈的撞伤。
冰冷的夜风灌进单薄的风衣,带走了仅存的体温。
她努力维持着平衡,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分析着混乱的局势:纪言的“局”显然失控了,真正的亡命徒介入,将他们拖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旁边的纪言状态更糟。
他被另一个凶徒几乎是半拖半拽着前行,脚步虚浮,眼镜早已不知去向,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
即使在昏暗的月光下,明优也能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
他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守护原皎皎的白骑士。
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只剩下本能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的呼吸短促而混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呜咽,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明优皱了皱眉:有这么害怕吗?
“老实点!进去!”
凶徒恶狠狠地低吼,用力将两人推进一个散发着浓重泥土和苔藓腥气的洞口。
洞口被一块巨大的、布满湿滑青苔的岩石堵住大半,只留下狭窄的缝隙,吝啬地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
洞内瞬间陷入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冰冷潮湿的空气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来。
“待着!等老子们联系上秦天香那个老妖婆!”
洞口传来凶徒粗嘎的警告和拖动重物的声音,显然是在加固堵门的障碍。
随后,脚步声远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洞外隐约的风声。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瞬间被放大。
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的声音,冰冷湿滑的触感,还有身边那越来越失控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喘息——
来自纪言。
明优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石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手腕的绳索已经被混乱中扯松,她一边不动声色地试图挣脱,一边凝神分辨纪言的状态。
那粗重、破碎、带着粘稠湿意的呼吸声,那牙齿剧烈磕碰发出的咯咯声,那身体蜷缩在角落、肌肉紧绷到极致、不受控制地撞击石壁发出的沉闷声响......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纪言正在经历某种极其严重的、超越了他控制能力的崩溃。
明优想起了工厂里他那瞬间失焦的瞳孔,想起了他被拖走时那僵硬的、仿佛灵魂出窍般的状态。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黑暗恐惧症。
而且是极度严重的急性发作。
纪言恐怕不是第一次被绑架了。
娱乐场所的事业,往往鱼龙混杂,作为秦天香的儿子,他能活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
明优虽然不喜欢这个世界。
但她终究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沉溺于梦魇中死去。
你们资本家能不能在事后老老实实补偿我啊?
她难得吐槽了一下,却不敢浪费时间,之前的嘲讽和鄙夷瞬间烟消云散。
这不是演戏,不是试探。
这是一个被深埋的、连纪言自己都可能极力否认的致命弱点。
在这个完全黑暗、充满未知恐惧的囚笼里,被彻底引爆了。
但自己不能放弃他,不管是为了什么,她还需要对方作为自己逃出去的把柄。
这是纪言欠她的。
“纪言?”
明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没有了之前的尖锐讽刺,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试图安抚的平稳,“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明优。”
回应她的,是更加剧烈的、带着哭腔的抽噎和一声压抑不住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呜咽。
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摩擦声,纪言似乎想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角落,远离这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明优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
他完全陷入了恐惧的幻境,对外界的认知可能已经扭曲。
她小心翼翼地,凭着声音和感觉,摸索着朝他蜷缩的方向挪动。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岩石,接着,是剧烈颤抖的布料——
那是纪言的肩膀。
他的身体冰冷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肌肉绷紧,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惊的痉挛。
“纪言,看着我,不,听我说,”明优的声音放得更缓,更清晰,如同试图穿透浓雾的灯塔,“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别人。我们在一个山洞里,暂时安全。外面有人守着,但我们还活着。你只是......有点不舒服。试着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她自己也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地、清晰地呼出,试图引导他。
然而,她的靠近和触碰,在纪言混乱扭曲的感知里,却可能化作了最恐怖的威胁。
就在她试图去碰触他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的手时,黑暗中,纪言猛地抬起头!
虽然看不清,但明优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极度惊恐、涣散、仿佛穿透了她、正死死盯着某个无形恶魔的目光!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充满了非人的绝望。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明优的脖颈!
“呃!”
颈骨被死死扼住的剧痛和骤然断绝的空气让明优眼前一黑!
纪言的手像冰冷的铁钳,带着崩溃边缘爆发的蛮力,毫不留情地收紧!
濒死的窒息感瞬间涌上。
明优的双手本能地死死抠住纪言的手腕,指甲甚至划破了他的皮肤,但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黑暗、缺氧、颈部的剧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借着洞口那缕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的月光,明优终于看清了纪言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总是带着温和斯文、戴着眼镜显得冷静睿智的面孔,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被巨大恐惧彻底撕裂的狰狞。
瞳孔放大到极限,黑洞洞的,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或理智,只有原始的、吞噬一切的惊怖。
汗水、泪水、因极度恐惧而无法控制流下混合着,狼狈地布满他扭曲的脸颊。
他的嘴唇哆嗦着,发出无声的嘶吼,仿佛正与无形的魔鬼搏斗。
掐住她脖子的,不是那个算计她的纪言,不是那个白骑士纪言,而是一个被自己内心最深处恐惧吞噬、只剩下毁灭本能的、崩溃的灵魂。
电光火石间,求生的本能和冷静的判断压倒了愤怒。
停止挣扎!
她猛地放松了抠抓他手腕的双手。
这个举动似乎让疯狂中的纪言有了一瞬间的、极其微小的迟疑——
猎物不再反抗?
就在对方放松时,明优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残存的空气,屈起右膝,朝着纪言身体侧下方、大腿内侧最脆弱敏感的区域,用尽全力,精准而狠厉地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