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顾不懂尚榆晚和萧清序的话中深意,二人简单给她解释了一番之后,萧清顾精神一振。
“好!就这么办!”萧清顾一锤定音。
虽有了几分底气,尚榆晚还是想让自己去做那第一个走出城门的人。
萧清顾和萧清序一致不允。
“我说了,我背后有父皇。由我带头,洛圭的忌惮也会久些,多些。”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但你不行,现在的你在洛圭眼里只是一个近日出些风头的谋士而已。”萧清顾眨眨眼,“你叫尚榆晚没错,但你不是尚家的那位。”
尚榆晚指尖忽而轻颤,心头一阵麻痛。
落入耳中的话语轻如飘絮,让她恍若隔世,却又不得不认清现实。
“你背后没有尚家为你撑腰,还是我去最为稳妥。”
“......”
是了。尚家灭门,已有大半年了。
她现在不似前世那般的地位和身份,就连手底下能用且完全站在她这边的人,真论起来,也只有十二一个。
尚榆晚的余光瞥到萧清序身上。
她得到的消息,得到的助力,十之八九来自百家楼,来自这个身份不明却对她情深义重之人。
若不是他,尚榆晚再怎么一肩挑之,亦或是殚精竭虑,她的动作也绝不会这么快。
“是。”
尚榆晚终于松口,抬臂拱手:“全凭公主殿下做主,我等必不辱使命,一定会保护好您。”
萧清顾脸颊微鼓,“你把我叫老了。”
尚榆晚:“......”
萧清序面具之下的唇角勾了勾,并未说话。
陆何影轻笑两声,“行了,不磨蹭了,都动起来吧。”
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们几个人在这儿悠哉了。
“喂。”
刘梦遥站于门槛之外,对着紧闭的房门问:“我干什么?”
他就一七岁小屁孩,不告诉他计划,他怎么办事?
刘梦遥毕竟年纪尚小,有点武功却不高,方才并未听清屋内对话。
萧清顾扬声:“进来。”
刘梦遥推门而入,祝郝揪着他背后的衣料紧跟其后。
尚榆晚心中恢复平静,回头看去,淡笑。
“你得,吃点苦头。”
祝郝揪着刘梦遥衣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刘梦瑶却丝毫不惧,道:“好。”
他穿着一身湖蓝色常服,眉眼间显出几分贵族气质。
“只要你能保我们二人活命,答应我的条件,我这次可以任你们驱使。”
如若不然,他要是在城楼之上被杀死,或是说错了什么话让洛圭揪到破绽,那后果可不是尚榆晚他们能承担的起的。
尚榆晚眼波微动,眉头轻挑,却并未开口。
萧清顾上前一步,神色稍显冷峻,“说说你的条件。”
“五年。”
刘梦遥的眉眼依然有些许躁郁之色,但现在比起之前要冷静了许多。
“我要在大虞,当五年质子。”
他的那位好舅舅借母亲的死刺激他来到鲁州城,本就是将他视作弃子。
若是城楼相见,洛圭要么揭开他爹娘的往事狠狠泼上一次脏水,要么以“假冒皇孙”的名义一箭射穿他的胸腔,再转头踏着他的尸骨攻入鲁州城。两者最终的结果都是率军攻城,依照洛圭的性子,显然更偏向行动更快的后者。
刘梦遥不想死,更不能忍受一个害自己母亲逝世,害自己亲手弑父的奸人安然度日。
他需要时间在远离游叩国的地方韬光养晦,静待羽翼丰满之时再回去一点一点毁了洛圭。
刘梦遥自知现在只能选择尚榆晚等人,但他是洛圭亲手养大的棋子,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个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性子。
他仰起头看萧清顾,“如何?若是你们需要,我也可以在京都给你们当眼线。”
刘梦遥看得出来,尚榆晚和这个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子都是奉这位公主为主。
陆何影抿嘴憋笑。终归是个小娃娃,说话难免稚气了些,他们这么大一帮人,还需要一个孩子在京都那样的地方当眼线?
萧清顾沉默片刻,面上似是思虑,实则是在等后边那两人的意思。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表态,想来是认可的,便不再啰嗦,答应下来。
“可以是可以,不过,本公主还得给你提个醒。”
“等你成了质子,我们不会对你有任何帮助。”萧清顾可没心思日后抽空去关心一个异国质子。
刘梦遥也没想着这几个人会对他多有包容迁就,点点头,“那是自然。”
他要是连自己活着都要托寄于人,也没必要想着找洛圭报仇了。
日暮西山处,空无孤雀声。
一男子身披精制战甲,驱策胯下战马率领大军直奔鲁州城,五船将士足有上千人,更有数百骑兵。
敌军兵临城下,颇有几分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意。
游叩国身为岛国,骑兵本就不精,此次竟会有这样的大手笔。
尚榆晚眯了眯眼。
洛圭是个长相阴邪的男人,和刘梦遥有些相似。
他果然和这孩子说的一样,自以为胜券在握,看到鲁州城城墙之后反而放慢了步子。
尚榆晚站在城楼之上,一眼就看到那张略有些眼熟的脸。
她左手边站着一名楼客,楼客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抵在刘梦遥喉间。
刘梦遥远远儿的看见那张曾经无比敬仰的脸,心中憎恶万分。
“他和我娘,原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尚榆晚低眼看去,出声提醒,“注意表情,别漏馅儿了。”
刘梦遥的脸扭曲几瞬,随后变成一副惊恐万状委屈至极的神情。
尚榆晚:“......”
这孩子还挺会装。
洛圭一眼就看见了城楼之上被“挟持”的刘梦遥,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之色,随即面色严峻。
胯下马停下了蹄子,他身后站着排排将士,高声喊道:“大虞朝不仁不义!利用我游叩九公主借腹生子,意图以驸马爷之位涉足我游叩朝政,今挟持我游叩皇孙!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游叩军士气大涨,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城楼上的百家楼众人以及数百官兵俱是脸色阴沉。
刘梦遥在洛圭说出那些话之后,血丝便攀上了双目,他狠狠抓紧城墙边沿,眼中尽是怨恨和不甘。
因为他的颤动,匕首锋刃时不时就划到他的脖颈,冒出丝丝血红。
尚榆晚眼神微暗,让楼客将锋刃拿开了点。
洛圭注意到她的动作,再加上她的美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萧清序立于尚榆晚身侧,默默上前一步。
尚榆晚看他一眼,低声道:“别挡着我。”
她当然知道洛圭刚才看了她一眼,看两下又不会死,遮遮掩掩的要干什么?
萧清序:“......”
这时,鲁州城的城门忽然缓缓打开。
一位白衣女子从城门后慢步走出,剑眉凤眼,腰别长剑,头上并无首饰,只有几朵白色小花别在耳边,额头还束有一条白色抹额带子。
微风轻抚过她的鬓边,碎发散落,飘飞眉眼之间,双眸熠熠,她的决心未曾动摇分毫。
出来的只有萧清顾一人。
在她的身后,是空空荡荡,荒凉萧条的鲁州城。
是百姓赖以生计的家。
洛圭忽而狞笑。
“你就是五公主?”
他见过萧清顾的画像。
“承明帝那个混迹民间爱种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