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忠诚堡垒”这压抑的钢铁囚笼中,以一种令人焦躁的粘稠感缓慢流淌。
贝尔撒留·考尔的机械眼闪烁着恒定的红光,他庞大的机械身躯连接着堡垒的核心系统。
无数信息流经过他的处理,监控着泰拉高层每一个微小的电波,分析着他们通讯加密模式的每一次变化,冰冷地计算着清洗行动的每一个变量和成功率。
马库斯则站在舷窗前,眺望着远方那颗被层层轨道防御和无尽官僚主义厚茧包裹的星球——神圣泰拉。
智核-7的界面在他意识中展开,实时刷新着截获的信息流,那些来自帝国权力顶层的争吵,污水般涌现。
【截获高领主议会紧急会议加密通讯片段…正在实时解密…】
“……荒谬!《帝国继承法》?那是凡人的东西!他是基因原体!”一个尖利的声音咆哮着,充满恐慌。
“海军的立场不变,”另一个傲慢的声音回应,“在‘黄金王座直接确认’前,任何超规格的力量都是威胁…”
“肃静!国教认为,至少需要十年的‘信仰观察期’…”
【分析:高领主议会仍在进行程序性内耗,试图拖延时间,未意识到自身危险处境。其决策效率低下,对外部威胁反应迟钝。结论:已失去对帝国核心区域的有效掌控能力,清除时机成熟。】
马库斯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外面,极限战士的舰队正拖着残破的身躯,燃烧着忠诚,穿越地狱而来。
而这里,帝国的“大脑”们,还在为一些可笑的条文和虚无缥缈的“确认”互相倾轧。
腐朽,深入骨髓的无可救药。
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早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只待基里曼的屠刀落下。
等待,在压抑中持续。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直到……
【侦测到大规模亚光速航行脱离特征!坐标:月球轨道外缘,指定汇合点!信号强度极高,但能量波动极不稳定!确认!是极限战士东部舰队的识别信号!】
智核-7的报告打破了沉寂。
马库斯猛地转身,“原体大人,他们到了!极限战士东部舰队,抵达汇合点了!”
一直如雕像般沉默矗立的基里曼,缓缓转过身,那双冰蓝的眼眸深处,似乎有风暴在酝酿。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连接外部视觉。”
考尔的机械臂在控制台上一阵疾速操作。
面前的主屏幕闪烁了几下,切换到“忠诚堡垒”外部探测器的实时画面。
庞大的舰影,带着令人心悸的沉默,缓缓出现在视野中。
数百艘庞大的星际战舰,本应是帝国海军力量与荣耀的象征,此刻却像一群从地狱战场爬回来的残尸。
厚重的装甲板上布满了焦黑的爆炸坑洞和狰狞的裂痕,宏炮炮塔无力地歪斜着,引擎喷口闪烁着奄奄一息的不稳定光芒。
更有几艘战舰,几乎只剩下了半截残骸,依靠着僚舰的牵引,还在顽强地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航行姿态。
一支在亚空间风暴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舰队。
但即使如此,他们依旧竭力保持着基本的战术队形,像负伤的群狼,拱卫着中央那艘最为庞大、也最为醒目的战舰——
马库拉格之耀号(macragge's honour)!
罗伯特·基里曼的座驾,极限战士战团的移动堡垒,五百世界的心脏与骄傲!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屏幕,也能清晰看到它所遭受的、几乎是毁灭性的重创。
舰艏那标志性的、象征着帝皇荣耀的双头天鹰雕像,一侧的翅膀已经齐根断裂,残缺的断口处闪烁着紧急能量力场的微光。
舰体侧舷,一道几乎贯穿了数层甲板的巨大爪痕状伤痕,无数紧急修复的痕迹遍布舰身,像是一块块补丁。
但这艘传奇战舰,依旧昂然挺立在虚空之中,散发着一种宁折不弯的、属于极限战士的钢铁意志。
基里曼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艘旗舰,锁定了那道刺目的伤痕。
他的手,在身侧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股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痛楚和滔天怒火。
他能想象,他的孩子们,为了将这艘承载着极限战士荣耀的旗舰带到他面前,经历了何等惨烈血腥的战斗,付出了何等无法承受的沉重代价。
四成……
那不是冰冷的数字,那是数以万计鲜活的、忠诚的灵魂。
是他的子嗣,他的战士,为了追随他归来的脚步,义无反顾投入那片混沌地狱。
“打开所有停泊港。”基里曼的声音沙哑,“最高优先级,接收极限战士舰队。”
“所有医疗单位,工程单位,立刻到对接区待命。”
考尔立刻执行命令,他庞大的数据库中,关于极限战士牺牲的条目正在飞速增加,即便是机械智能,也能感受到那份数据的沉重。
“忠诚堡垒”缓缓打开了数个巨大的对接港口,引导光束亮起,指引着那些饱经风霜的战舰,驶向安全的港湾。
旗舰“马库拉格之耀”号,在数艘拖船小心翼翼地辅助下,缓慢而艰难地,第一个靠向了最大的主停泊港。
当沉重的对接锁扣合的金属撞击声,通过堡垒的结构传递而来时,基里曼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悲伤已被如渊似狱的钢铁意志取代。
“我们去迎接他们。”
基里曼率先迈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气场,向外走去。
考尔庞大的身躯紧随其后。
马库斯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他也想亲眼看看,这些传说中的星际战士,这些真正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勇士。
宽阔的对接通道内,气氛肃穆得近乎凝固。
两侧,是“忠诚堡垒”临时调集的法务部卫兵和部分机械教护教军,他们排列整齐,手持武器,但眼神中无不透露出敬畏、好奇。
终于,前方那巨大的圆形气密门,伴随着沉重的液压嘶鸣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首先出现的,是两列身穿千疮百孔的蓝色动力甲的极限战士。
他们的盔甲同样伤痕累累,布满了爆弹枪的凹痕、链锯剑的划痕,甚至还有能量武器烧灼融化的痕迹。
有些战士的头盔面甲已经破碎,露出了下方疲惫不堪却依旧坚毅如磐石的面容,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步伐沉稳,动作整齐划一,纵使刚刚脱离九死一生的险境,依旧保持着星际战士那深入骨髓的严明纪律。
他们无声地向两侧分开,如同劈开海浪的礁石,让出中间的通道。
随后,一个身影,踉跄了一下,但立刻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