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斜，暑气却分毫未减。
苏源和夏芷雪追逐打闹的身影被阳光拉得老长，她们发梢沾着汗水.
夏芷雪时不时踮脚去够苏源的发梢，苏源则佯装生气地躲开，两人你追我赶。
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苏源却只能在心底暗自叹气。
好不容易盼来的周末，她本想裹着空调被睡到日上三竿，再来杯冰阔落慢悠悠地写小说。
可看着母亲的请求，苏源又不太好拒绝。
母亲平日里工作繁忙，这次专程抽空来探望，她又怎能扫兴？
正这么想着，夏芷雪突然从背后扑过来，带着柑橘香的呼吸拂过耳畔：“学长脸红得像小苹果！是不是偷偷喜欢上我啦？”
说罢还故意用脸颊蹭了蹭苏源发烫的耳垂。
“……”
“夏同学，有没有人向你说过，你有一点点自恋？”
苏源刚要推开她，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
林若涵和杨姐并肩走来，前者手中的遮阳伞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孩子们，冰淇淋好吃吗？” 林若涵眉眼弯弯，目光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停留片刻。
“超好吃！谢谢伯母！” 夏芷雪立刻松开手，蹦跳着凑过去。
苏源则点头。
“那接下来去商场逛逛？听说新开了家甜品店。” 林若涵话音未落，夏芷雪已经欢呼着跳起来：“好耶！我要吃草莓千层！”
苏源看着少女雀跃的模样，无奈地扶额。
到底谁是客人……夏芷雪这样子可一点也不客气。
商场里此起彼伏的人声、闷热的空气，光是想象就让人头疼。
可当她对上母亲期待的目光，那些拒绝的话又变成了妥协的微笑：“行吧，正好给妈妈挑件新衣服。”
夏芷雪突然挽住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学长最好啦！”
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笑意，苏源知道，等待自己的怕是一场比烈日更 “热烈” 的购物之旅。
……
自动门开合间，裹挟着冷气的香氛扑面而来。
苏源跟在队伍末尾，看着林若涵与杨姐并肩走向扶梯，突然觉得这场周末出行像场荒诞的舞台剧 —— 她被迫套上观众的戏服，却连剧本都没拿到。
玻璃穹顶漏下的阳光在地面切割出几何图案，苏源数着地砖缝隙往前走。
或许真如夏芷雪总调侃的，她这副对逛街兴致缺缺的模样，实在不像个 \"合格的女生\"。
橱窗里的连衣裙在射灯下泛着冷光，她下意识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机，发现锁屏界面有好友消息的提醒。
锁屏界面，显示着，是来自江梓樰的信息。
说起来，自从那天江梓樰给她邮寄了一个黑猫布偶之后，她们就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苏源莫名有一点想念她。
苏源刚想拿出手机，看看江梓樰这个时候给自己发了什么信息，就被夏芷雪打断了。
“学长！” 柑橘香混着温热的气息突然漫过来，夏芷雪的指尖已经熟练地勾住她的手肘，“那边新开了家盲盒店！”
少女发梢沾着商场里漂浮的香氛，仰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像极了偷腥得逞的猫。
“我们去看看吧！”
苏源试图抽手的动作第三次失败。
夏芷雪像块融化的太妃糖，每次挣脱后总能更快更紧地黏上来，甚至学会了用脸颊蹭她发烫的耳垂：“别这么冷淡嘛～”
她故意压低声音，尾音在人潮声中若有若无，“伯母可都看在眼里呢。”
“你也知道我妈妈在看我们呢？”苏源眉头冒出一个“井”字。
余光瞥见前方林若涵忽然停下脚步，苏源僵在原地。
母亲转过身时，目光扫过她们交叠的手臂，嘴角不易察觉地弯起弧度。
杨姐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肩膀微颤的弧度。
夏芷雪突然松开手，却又迅速牵住她的小指。
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少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前跑，把苏源拽进汹涌的人潮。
商场广播播放着甜腻的情歌，她望着夏芷雪随风飞扬的黑发，忽然分不清此刻加速的心跳，究竟是因为被迫营业的窘迫，还是某个悄然生长的秘密。
自动扶梯缓缓上行，当鎏金雕花的店牌 “林大生珠宝” 映入眼帘时，夏芷雪的手指突然收紧。
还未等苏源反应，少女已经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发梢掠过她耳畔时带起一阵温热的风。
终于重获自由的苏源揉了揉发酸的手臂，抬眼却见夏芷雪贴在玻璃展柜前的背影 —— 黑发随着激动的动作轻轻晃动，在大理石地面投下细碎的影子。
这份突如其来的雀跃让苏源怔了怔，记忆里的夏芷雪总是古灵精怪，却从未见过她此刻这般近乎激动的模样。
跨过门槛的瞬间，璀璨的灯光如潮水般涌来。
水晶吊灯将整间店铺照得纤毫毕现，金丝绒衬布上陈列的首饰泛着冷冽的光，空气里漂浮着檀木与珠宝抛光剂混合的气息。
苏源下意识眯起眼，那些夺目的金银在视网膜上投下刺目的光斑，奢靡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灯光照射在玻璃展柜里各种金银珠宝上，反射出辉光，苏源感觉到有一点俗气，她微微皱眉，莫名感受到了些许的生理不适。
直到视线落在展柜中央。
一只银蝶翩然欲飞，双翼用碎钻勾勒出流云般的纹路，尾羽处缀着的蓝色宝石随着中央空调的气流轻轻摇晃。
不同于周围那些金光璀璨的饰品，这件头饰透着清冷的贵气，仿佛将月光凝成了实体。
苏源的呼吸不自觉地停滞了一瞬，竟生出想要触碰的冲动。
“小姐眼光真好！” 甜腻的声音惊散了思绪。
身着香槟色制服的店员踩着细高跟款步而来，职业化的笑容在灯光下近乎完美，“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意大利大师手工锻造......”
她不着痕迹地挺直腰肢，将职业化的微笑熨烫得更加妥帖，目光在夏芷雪流光溢彩的裙摆游移，心里已经默默勾画出 \"优质客户\" 的标签。
“二位眼光独到！” 她的声音裹着恰到好处的惊喜，指甲修剪整齐的双手在天鹅绒展柜上方虚虚比划，“这可是我们意大利工坊历时半年打造的孤品，连米兰时装周的设计师见了都赞叹不已。”
尾音故意拖长，成功勾起夏芷雪踮脚凑近的好奇。
“镇店之宝？”夏芷雪的睫毛在射灯下投出扇形阴影。
“正是！”
“这只 ' 蝶影流光 ' 采用古法鎏银工艺，镶嵌有举世珍贵的‘塔菲宝石’，价值不可估量。”她突然压低声音，“只是懂它的人太少，我们经理常说，这样的珍宝不该蒙尘......”
“这个摆放在此已经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识货的客人看上……”
“其实说来，资金不是问题……”售货员姐姐，双手交叠在小腹部，“但是可惜，一直没有顾客看上。”
她语气里流露出一丝遗憾，“我们经理倒也很可惜这样的朱玉一直蒙尘……”
“所以，她交代过我们，把这个送给有缘人……”
说到这里，售货员姐姐一顿，欲言又止。
“真的吗？那我们还很有缘呢。”夏芷雪看着那个头饰。
售货员接着说，“我们经理会把它送给适合它的有缘人……但是，有缘人需要支付一点点的结缘费。”
“那也挺不错的。”夏芷雪接话，“所以具体是多少？”
售货员姐姐两只手从小腹抬起，各伸出一根食指，然后交叠在一起，呈现出一个“十”字。
“十个小目标。”售货员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十个达不溜？”夏芷雪猜着。
售货员姐姐摇摇头。
“十个一千？”
“您的猜测偏离了方向。”
“那……十个十w？”
“差不多，但是还不对。”
“小姐，这可是倾注大师三年心血的作品......”
“……”
苏源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变相售卖罢了，而且价格不菲。
这不……明摆着坑人么？
难怪没有人会买，看来大家还是没有上当。
苏源暗自腹诽，想要拉着夏芷雪离开这里，虽然她对这一个发饰也有些许好感，但是花那么多米去买这个……
没必要。
虽然它可能对的上的它的价值，但在苏源这里，并不这么认为。
夏芷雪听到售货员的报价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还是在仔细欣赏展柜里的发饰。
虽然苏源很早就知道夏芷雪可能也是什么大小姐了，但现在看来，那可不是一般有实力。
看她还有购买的意思，售货员姐姐进一步问（蛊惑）道，“小姐，喜欢吗？”
“绝对物有所值，和您很是适配呢。”
“是吗……”夏芷雪听到售货员姐姐奉承的话语，没有明显开心。
反而若有所思。
“那……这位姐姐，你看我旁边的这个男孩适合吗？”夏芷雪拉着苏源的手，对着售货员姐姐说道。
“这位先生的话……”售货员仔细看了看苏源，沉吟片刻，斟酌用词，“和他也很般配。”
“这位小姐，能有这样帅气的男朋友，真是幸福……”
苏源听到“帅气”二字，暗自点点头，看来这位姐姐还是很有眼光的。
“那，我们可以仔细看看吗？” 夏芷雪仰着脑袋，杏眼里盛满期待，指尖不自觉地在展柜玻璃上轻点。
“当然可以！贵客稍候。” 售货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利落地戴上白色棉手套。
随着密码锁 “滴滴” 轻响，她用特制的镊子小心翼翼地撬开天鹅绒内衬，仿佛在开启一件传世珍宝。
银色蝴蝶发饰被安放在铺着黑色丝绒的托盘上，在射灯下流转着冷冽的光华。
夏芷雪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发梢随着动作扫过苏源的手背。
当那抹银芒落在少女掌心的瞬间，苏源突然听见一声细微的脆响 —— 像冬日薄冰裂开的声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蝴蝶的两翼已经悄然分开，在托盘上变成了两份。
空气瞬间凝固。
苏源看着夏芷雪瞪大的眼睛，再对上售货员陡然加深的微笑，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抹笑容像是被胶水固定在脸上，嘴角的弧度完美得令人发怵。
看来，这下不得不买了，苏源总感觉她们被坑了。
但是，这就是所谓的着名设计师历时三年所做的伟大作品吗？
苏源持怀疑态度。
“两位不必惊慌。” 售货员的声音依旧甜得发腻，指尖优雅地划过断裂处，“这正是设计师的巧思 ——‘蝶影双生’本就是阴阳两饰。您看，分开佩戴更显别致。”
“而且，完美符合两位的爱情，难舍难分，阴阳互补，同生共命……”
苏源皱眉，感觉对方怎么变得神神叨叨的，她刚想出口澄清她和夏芷雪不是她想的那样，就再一次被对方打断了。
她拈起半截残翼，在灯光下轻轻转动，碎钻折射出刺目的光，“大师特意采用可拆卸结构，既方便日常搭配，又暗含破茧重生的深意......”
苏源望着托盘里那两段支离的银饰，突然想起古董店里那些一碰就碎的赝品。
所谓 “传世工艺” 的裂痕处，隐约还能看见粗糙的焊接痕迹。
而夏芷雪此刻正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你想干嘛？”苏源警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