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打砸被老吴摁灭,杨父杨伟缩了几天头。但杨家人骨头缝里的毒,没散。硬的不通,软的、阴的来了。杨母和王艳,这对妯娌,接棒。她们的刀,是舌头磨的毒刺——谣言。目标:把陈默钉死在烂泥里,让他一家子喘气的每一寸地,都变成冰窟窿。头一站:陈默的窝,城西棚户区。得把这点穷邻居捂出来的暖乎气,吹成冰渣子。
杨母挎个蔫菜筐,装走亲戚,溜进了这片破砖烂瓦堆。专找门口晒太阳、带崽的老娘们儿凑。凑上去,脸一垮,愁苦相就挂上了。
“大妹子,晒太阳呢?”挨着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坐下,先叹口重的,“唉,这日子,没法熬了!你是不知道,我闺女…命苦哇!”假模假式抹眼角,勾住对方眼神。“咋了姐?”妇女问。“就新搬来那家,姓陈的!”杨母压低嗓子,手指头毒蛇似的戳向陈默家方向,脸上拧出恨,“看着人样儿,芯子烂透了!披人皮的牲口!”毒液开喷:
“打老婆的疯狗!”:“在城里那会儿,动不动就捶我闺女!往死里捶!拳脚是饭,抓着头发撞墙当响儿听!可怜我那闺女,娃都捶掉好几个!身上?青紫烂红,没块好皮!”唾沫星子喷溅,细节活灵活现,像她站旁边数着。
“骗救命钱养婊子!”:“后来闺女病得要死,等钱救命。那畜生呢?装得跟孝子贤孙似的,到处磕头借钱,说卖血也要救老婆!钱到手?嘿!扭头就塞婊子窟窿里了!拿我闺女的救命钱,给骚狐狸打金链子、买亮皮包!花天酒地!我闺女躺医院等死,他在外头快活!你说,这是人?”陈默的骨头渣子,被她嚼成屎。
“欠债不还的癞皮狗!”:“现在倒好,法院判离了,判他欠我家几十万的债!他呢?腚一拍,钻这耗子洞来了!想赖?没门!这种癞皮狗,雷怎么不劈死他!”救命的债,成了她嘴里的屎盆子。
“会咬人的疯狗!”:末了,眼珠子一翻,挤出点“好心”的怕:“大妹子,你家有闺女吧?离他远点!听说这儿(指脑袋)有毛病,疯起来爹妈都啃!小孩也照打!瞅见没?他家那小丫头片子(指念恩),整天哑巴似的,蔫头耷脑,保不齐就是打傻了,吓的!吓死个人!跟这种人当邻居,夜里敢合眼?”她指指自己太阳穴。
王艳呢,专挑人多嘴杂的地界——小卖部门口,水龙头边上。傍晚,人挤人接水买东西,她嗓门就拔高了,跟老板“诉苦”,声儿灌满耳朵眼:
“老板!眼珠子擦亮点!新搬来那陈默,烂到根了!法院黑纸白字判他欠我家几十万!嘿,人家当老赖,躲得严实!信用?早喂狗了!”先钉死“赖”字。
“还有更损阴德的!”王艳调门再拔,“我公公,多好个老兵!为闺女的事找他讲理,硬生生被他气得中了风,瘫轮椅上啦!连老人都下得去手,天打雷劈的货!”杨父自己摔的,成了陈默的刀。
“听说在原先厂子里就手不干净!偷工友,摸厂里零件!现在猫这耗子洞,能改吃素?值钱玩意儿都捂严实了!小心他摸去卖了填窟窿!”“贼”帽子,顺手扣上。
“还有他那个姐,陈岚,一路货!专给他打马虎眼,骗人借钱!蛇鼠一窝!”火,烧向陈岚。
这些毒汁子,像撒进旱地的瘟种,在棚户区这片闭塞、易信的烂泥地里,滋滋冒芽。那些原先对陈家祖孙还带点暖乎气的老邻居,眼神硬了,冷了,裹上了怕。碰面,招呼没了,换成了躲闪和后背。那个曾给陈母塞过蔫青菜的老太太,瞅见陈母去水龙头洗菜,脸一板,盆端得老远,像躲瘟神。小崽子们被大人揪着耳朵吼:“离陈念恩远点!她爹是疯子!咬人!”陈念恩更哑巴了,常蜷在墙根玩石子,眼里那点光,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