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偏殿深处的红墙斜影里，严瑾缓缓收起最后一笔。
“啪嗒。”
那块血色布帛软软地落在他膝上，轻轻颤抖着，布面上的纹路竟浮起诡异的红光。
画面之中，正是大元皇帝方才说出那句冰冷话语——“他们的命，只是我飞升上界的一张筹码”时的神情模样。
整张画像仿佛活了一样，那一句句令人发指的话，在布帛上缓缓回放，如同某种力量在暗中酝酿、发酵，散发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严瑾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块布帛在疯狂吞噬他体的灵力。
“真能吸啊……‘美人在骨不在皮’这招的隐藏能力真是太浪费灵力了……用来录这狗皇帝的丑话，感觉自己都快被榨干了。”
严瑾咬牙稳住身体，赶紧收敛气息，猫着腰缩进阴影里。
此刻的皇宫上空，陈渔那边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严瑾藏身的屋檐角度刚好能看到正殿广场上的局势。
那儿，三道灵境修者的气息正剧烈对峙，几乎搅乱了整片天地的法则。
陈渔立于半空，星辉绕身，青丝飞舞，整个人仿佛一轮璀璨星辰横挂天幕。可哪怕如此，她的气息却隐隐被对方的两人威压压制。
毕竟这具身体只是她上界本体的一道星辰分身，前段时间又连续遭遇重创，状态被消耗巨大，眼下她的顶多只能发挥出灵境巅峰的战力。
而她面前的那两位，梦玄子不提，早就借整座京城的地脉布下了“生死罗盘大阵”，本身的本体也是上界的仙境大佬。
至于另一位……
陈渔凝神看去——只见那大元皇帝一身明黄龙袍，九旒冕冠垂落，他身上灵光如浪，一股凶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那赫然也是灵境修士该有的威压。
“狗皇帝已经踏入灵境了？！”严瑾在暗处心头一沉。
要知道，下界天道压制极重，一旦突破凡境，便该引来天劫。大元的皇帝却一直平安无事而且从来没有渡过什么天劫，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早就与梦玄子暗中勾连，设下遮天秘法避开了天劫！
严瑾垂眼，看了一眼手中还散发余温的血红布帛。
这张布帛能“录像”，其实是他研究“美人在骨不在皮”时意外发现的一种隐藏技法，在灵力充足时能将画面和声音牢牢烙印进去，真实还原，但代价也是巨大的。
光是一次就能把他体内的灵力抽空。
而且越重要、越复杂的内容，消耗越惊人。
不过，一旦画好，再配合他的易容术和精神绘术，就能变成最致命的证据。
“希望这段素材……真能派上用场。”
他将布帛小心卷起，藏入怀中，继续屏息而潜伏着等待机会。
而此时，天穹之上，战局已经完全展开。
“动手吧，陛下。”梦玄子眼中寒光一闪，拂尘一扫！
轰！
整座皇宫地底震动，空气像被一只无形巨掌挤压，发出“咔咔”脆响。
一轮轮黑白阴阳轮盘从地脉中升起，像一只只死神的眼睛，冷冷注视着半空中的陈渔。
“大阵开启！”皇帝沉声一喝，身后浮现出一条金龙虚影，缠绕周身，龙吟响彻天际，震得四方云海翻滚。
陈渔眼中寒意暴涨，星辉汇聚成剑，劈天而落！
那一剑如银河倒挂，光芒万丈！
“今日你们两个，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冷喝出声，不再留力，体内星辰灵力全数爆发！
刹那之间，严瑾只觉整座皇宫上空像是塌了一样。
灵境强者的对决直接搅乱天地秩序，火星四溅，光影乱舞，连生死大阵都开始剧烈震荡。
但就在这混乱的一瞬，严瑾忽然察觉，有一道气息，正悄无声息地朝他靠近！
他瞳孔骤缩。
“有人发现我了？！”
他神经瞬间绷紧，体内灵力已空，但幸好他还有肉身强化的底牌——化龙秘法！
眨眼之间，他身影一晃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已经闪进另一面红墙之后。
随后严瑾就看见了那朝他这个方向飞驰而来的身影到底是谁。
“孟涛？”
他瞳孔一缩，心底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我是不是灵力耗尽产生幻觉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真让严瑾倒吸一口凉气的，还不是孟涛的“鬼影重重式登场”，而是他现在的模样，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原本那个有点胖胖的、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小纨绔，竟然直接成了古装型男！炸裂的肌肉线条分明到夸张，整个人的气质都完全大变。
最骇人的是他额头上那道猩红裂纹，像是在额头纵向劈开一线，像是某种“天眼”在缓缓睁开，冷得像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
而孟涛全身上下缠绕着的灵力根本不是常规修士该有的颜色，而是一种诡异的暗红到发黑的气体——深沉、死寂，带着阴气森然的凉意，像是从九幽地府里蒸腾出来的魂雾。
“这……什么玩意儿？”严瑾皱紧眉，死死盯着那团黑气，脊背发凉。
可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分析，孟涛却忽然动了！
只见那家伙像是一道黑色闪电，“唰”地一下直奔皇宫深处而去，连气息都懒得遮掩，几乎是大摇大摆地朝核心地段杀了进去。
“疯了吧他……”严瑾的眼皮猛跳。
果不其然，皇宫内残存的几位凡境巅峰供奉立刻察觉到了入侵气息。
这些人虽然在陈渔那边的灵境大战中打酱油的份都没有，但对付个没露灵境修为的突入者？那是说杀就杀。
“拦住他！”
“又有刺客闯入！”
话音未落，七八道气息已经从各个方向爆发，几名供奉宛如猎豹扑食，悍然围杀过去。
严瑾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孟涛的实力他再熟悉不过，顶多凡境三重，跟这帮半只脚踏进灵境的供奉比，那不是送人头吗？
然而下一刻，现实就毫不留情地打了严瑾的脸。
孟涛没有丝毫停顿，反而速度更快，脚下黑气翻涌，宛如亡魂行走。他额头那道“天眼”在这时倏然睁开！
“嗡——”
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一股直击神魂的阴寒气息炸裂开来！
“嘶……”严瑾只觉头皮一紧，牙关都要咬碎了。
那一刻，黑气如潮水般朝四周铺开。
那些冲上来的供奉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钩子，从脑海里硬生生地拖扯着他们的魂魄！
“这是什么术法？！不对，是魂道！这人修的是魂道！别硬拼！”
“退后！快退——”
可为时已晚。
一名供奉身形未动，面容却突然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剧烈挣扎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只见他的灵魂竟直接被那股黑气抽离本体，像蜡烛上的火苗一样飘向孟涛，被天眼一吸而空！
“靠……”严瑾在暗处猛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差点炸开。
孟涛什么时候强成这个样子了？！
“他居然修魂道了？他之前展现的明明不是魂道啊？”
严瑾脑子飞快转动，心里仿佛装了一团乱麻，刷刷往外跳逻辑线。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脑子里蹦出一个离谱的念头——
难不成孟涛从头到尾都在扮猪吃老虎？一直在演戏给他看？
但念头还没捂热，他自己先否了。
“如果他真是那种城府深到骨子里的人，那之前在边境中毒还有之前梦玄子打得他半死那次难不成也在演习吗？”
严瑾眼神复杂地盯着孟涛，嘴角微微抽搐。
这家伙，绝对有事瞒着自己。
而且，说不定这个变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