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津市洋货市场。
其实就是个巨大而原始的露天集市。
每个摊位的棚顶都是用厚重塑料布胡乱拼接成的。
天冷,摊位里基本上都点着铁皮炉子,滚滚的煤烟直接往外面排。
也就是现在还没有什么污染环境的概念。
陈默从上午进来,到现在日头都斜了。
硬是没逛完一半。
不过好在他也不急,今天没逛完,不是还有明天的么。
陈默合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转身往回走。
这时候下手要稳要准,可不是急躁的时候。
而且他也怕出事儿,所以这次才没带任何人来。
毕竟小打小闹可以,真的要买了大货,那被抓到真有可能进去。
在门口小摊上买了几个包子,凑合了一口,陈默就回了国营招待所。
屋里陈设简单陈旧,他也不挑,胡乱抹了把脸,衣服都没顾上脱利索,倒头栽在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不知睡到几更天,门外,隐约着响起了敲门声。
然后就是稀稀疏疏的撬门声音很轻,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陈默这时候的眼皮沉得不行,脑子也混沌一片,下意识往另一侧翻了个身,又沉沉睡了。
这年头国营招待所还算安全。
而且他在门里抵上了一个实木的凳子。
真有小偷撬门进来他也能第一时间听见。
“砰砰砰!同志!请开开门!同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默是从狂乱的敲门声中醒过来的。
他晕乎乎坐起来,眯着眼过去开门,手习惯性地去扭门锁……
猛然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反锁,轻轻一拧就能打开。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不对!昨晚睡觉他绝对反锁了!
陈默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低头看仔细地查看了一下。
抵在门后那把厚实的实木凳子,歪了!
凳子腿旁边,塞着一个不大的黑皮手提箱。
陈默头皮一麻,汗毛都竖起来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昨晚有人打开了他的门,塞进来一个箱子?
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同志,有人在里面吗?没人我们可要开门了!”
门外那敲门声更急了,有一种随时都要破门冲进来的样子。
陈默眼神微动,动作快过脑子。弯腰抄起那黑箱子,一把塞进床底下。
这才深吸一口气,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哑着嗓子朝门外嚷:“谁啊……大清早的……”
顺手拧开了门把手。
门开了。
两个穿着制服面色严肃的公安和一个脸色发白的招待所工作人员站着门口。
陈默下意识地往走廊上飞快扫了一眼。
就这一眼,就让他看到走廊上,已经半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一道一道凌乱地拖曳在地面,仿佛有人被强行拖走……
视线不由自主地扫回自己的门板,门把手下面,赫然印着几个模糊的血手印!
默浑陈身一震,这是什么情况?
凶杀案?黑吃黑?杀人夺财?
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陈默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表现得很惊诧。
两个公安眼神锐利,在他脸上扫了好几遍,这才沉声开口:“同志你好,打扰了,招待所昨晚出了起恶性凶杀案。我们来找你了解了解情况。”
“哦哦,好的好的!”陈默赶紧点头,侧身让开门口,请三个人进来。
两位公安一进来,视线立刻就被门后那把歪斜的实木凳子吸引住了。
其中一个公安,脸上紧绷的线条不易察觉地松了点,甚至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这小同志不错啊,”他声音平实里带着点认可,“警惕性挺高的。”
陈默让公安和那个脸色依旧不太好的服务员在床边坐下。
公安掏出纸笔准备记录,年长些的抬眼直接切入正题:
他声音不高,却自带压力,“昨晚你出过门没有?”
“没有!”陈默很笃定地摇头。
他确实没出过门啊。
“那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响动?比如争吵?呼救?大力撞门什么的?”公安接着询问。
陈默思考了一下,除了半夜那个隐隐约约的敲门声,他还真没听到什么争吵呼救的声音。
仍旧是摇了摇头:“没有。”
“一点响动都没有听见,你昨晚睡得很沉吗?”公安显得有点狐疑。
陈默这屋正对着案发现场。
陈默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搭在膝盖上,摆出极力配合回忆的姿态:
“没有,真没出门,也啥都没听见。”他语速平稳,尽量显得自然。
“我是昨天一早坐火车到的津市,下了车哪儿也没去,直奔洋货市场了。”
他眼光坦然地迎着公安审视的目光。
“想着给家里老人和媳妇儿带点洋气稀罕物件儿,结果在市场里一泡就是一整天,腿都快走断了。”
“快黑天才出来,对付了几个包子就直接回这儿了。实在太累,回屋沾枕头我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就是刚刚了。”
他特意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困惑后怕。
“也不知道是多大仇多大怨啊,这怎么还能杀人呢。”
两位公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在陈默这里没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麻利地在本子上记下了陈默介绍信里的信息,又仔细核对了一遍他说的行程时间,这才离开。
工作人员赶紧引着两位警察走向隔壁房间。
陈默立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那几个人走进胳膊,听见敲门对话声隐约传来,才缓缓直起身,“咔哒”一声锁上门栓。
动作慢条斯理,不露丝毫痕迹。
门栓落下以后,陈默就迫不及待地把藏在床底下的手提箱拽了出来。
箱子不算大,但沉甸甸的坠手。
箱盖正中,一把小巧却厚实的黄铜挂锁紧紧扣着。
陈默为了跑这趟远门,特意搞了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
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他用刀尖抵住铜锁那细小的簧片槽口,手腕极稳一点一点施加力道。
终于——“咔”一声轻响!那把坚硬的铜锁应声弹开了。
掀开箱盖的瞬间,码得整整齐齐、锃亮簇新的手表,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陈默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