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剪秋进来,皇后正换衣裳,这些天皇后头风犯了,面色有些苍白,免了妃嫔的晨昏定省。
“安贵人出了什么事儿?”
“她到底有身孕,扶了她起来,莫要在宫门处闹。”
这时绘春进来禀告:“娘娘,安贵人进了偏殿跪着了。”
皇后面色就松动了几分:“算她明白事理。”
这时江福海面上凝重进来行礼说道:“娘娘,夏常在去了养心殿,哭诉余答应以下犯上。”
皇后这时来了兴致:“哦?”
剪秋这时一边替她簪花一边斟酌着说:“莫非安贵人出手教训了余答应?”
见皇后沉思剪秋继续说:“若不然她一直哭喊自己犯了宫规。”
“这训斥妃嫔本是娘娘职责,她这是僭越,依奴婢看十有八九是她动了手!”
皇后点点头,由着剪秋扶着去了偏殿。
陵容听见脚步声连忙低头,等皇后坐好就问:“安贵人,你这是怎么了!”
“你向来聪慧,怎么又会犯了宫规?”
“既然有着身孕,又怎么跪在宫门,全不顾自己的身子?”
“余答应仗着皇上宠爱以下犯下,那你呢?莫非还是仗着有了身孕肆意妄为?”
陵容听了一紧,不过马上放松下来,正好!快把自己禁足,最好把自己赶到园子里去!
皇后娘娘,救苦救难皇后娘娘,千万自己救出来,远离这宫里的是非!
陵容赶紧又拜。
“余答应折辱夏常在,还动手打人,臣妾实在看不过,出言训斥了余答应,哪知道她倒反天罡,竟对臣妾破口大骂,臣妾一时羞愤,这才让人动了手。”
说着陵容“嘤嘤嘤”哭了起来。
“臣妾也是小门小户出身,虽不敢妄自菲薄,可如今到底是皇上妃嫔,宫里一向讲究尊卑,臣妾即便再卑弱,可身后站着的是祖宗规矩,站着的是大清体统,站着的是上下尊卑。”
“臣妾虽出身卑贱,可一日不曾熄了读书明理之心。”
“大学士张英《聪训斋语》有云:治家之道,谨肃为要。”
“臣妾出言教训,实在是不忍娘娘圣明有损,到底越俎代庖,求娘娘责罚。”
陵容说着长拜不起。
皇后脸上露出些玩味笑容:“吕坤《孝睦房训辞》曾说:传家两字,曰读与耕。兴家两字,曰俭与勤。安家两字,曰让与忍。”
“余答应以下犯上失了恭敬,可安贵人你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到底失了宽容爱护。”
“罢了,这些日子你就在宫里抄写《女则》《女训》吧。”
陵容赶紧谢恩:“娘娘宽宥臣妾,让臣妾愈发无地自容,求娘娘严惩臣妾以肃宫纪。”
陵容紧张起来。
心里不断想着,快答应快答应!把自己贬斥到园子里去!
她示意剪秋扶起陵容来,又说:“你到底有了身子,切记不可大喜大悲。”
说着竟然端了茶!
陵容一时没了法子,只好又拜了一拜:“臣妾谢娘娘教诲。”就告退出来。
剪秋见她走了,一边给皇后上茶,一边疑惑说道:“奴婢听安贵人这话像是意有所指。”
皇后听了笑着说:“这才是聪明人。”
“余答应仗着皇上的宠爱,夜里在凤鸾春恩车上唱曲儿吵了太后,今儿又出手打了人,华妃也没有她这样骄纵。”
“余答应一如今日的华妃,既然余答应要守着规矩,那华妃是否也要严守着规矩呢?”
“安贵人是聪明人,她既然敢训斥余答应,就一定料到本宫不会出手惩治她,她这算是维护中宫威严。”
想了想又说:“你去把今儿安贵人的话儿传出去,晓谕六宫,谨言慎行。”
皇上本没空搭理夏常在,苏培盛出来劝了几回。
“夏常在还请回去,如今皇上正批折子,奴才也和皇上说了您今日这事儿,可皇上政务繁忙,小主若是再苦苦纠缠,怕是要惹得皇上……”
夏冬春本不是善于机变的人,听苏培盛这样一说,心里就开始发慌,也不敢再跪着,立马起来说了句:“劳烦苏公公同皇上说一声。”
说着就带着丫鬟告退下去,等她一走,苏培盛回了养心殿里,小心回话:“皇上,夏常在告退了。”
皇上这时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苏培盛问:“查清楚了?”
苏培盛愈发小心:“是,奴才去问了,原是余答应与夏常在在御花园里相遇,余答应就有些不大恭敬。”
又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继续说道:“余答应先动了手,正巧安贵人从内务府回来路过瞧见了,上前喝止,许是余答应冒犯了安贵人,安贵人这才让人把她送回了宫交给敬嫔娘娘教导。”
皇上皱眉又问:“安贵人?”
苏培盛更是小心:“正是,安贵人之后到了皇后娘娘那里,在宫门外跪着,后来皇后娘娘在偏殿训斥了安贵人,让安贵人禁足抄写《女则》《女训》。”
皇上瞧着不动声色,听见叹气,苏培盛连忙低下头。
就听皇上继续感叹:“到底是余氏不规矩。那日吵了太后,也罢,让敬嫔好好教导着吧。”
苏培盛立马应承下来,刚要退出去,就听皇上又问:“夏常在?”
苏培盛赶紧说道:“夏常在住在延禧宫里,如今延禧宫里只她一人。”
见皇上没了动静,苏培盛就悄悄下去。
没过一会,宫里就知道了此事,陵容在皇后宫里说得那些话也传了出来。
华妃听了暗恨:“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宫和皇后还在呢,哪里轮得到她安陵容当家做主?这是不把本宫看在眼里。”
曹贵人得了陵容的人情,这时开口说道:“她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如今也蹦达不了几个月。”
“上回你去她那儿,莫非她还打算让端妃那个贱人抚育不成?”华妃又问。
曹贵人心思却不在华妃身上,暗中打量丽嫔,自打得了陵容给她递的消息,丽嫔这些日子确实沉默了许多,只说自己是换季身子不爽利,可瞧着像是有了旁的心思!
此刻见华妃发问,曹贵人试探着问:“既然娘娘担忧,不如把她迁出去延庆殿去,莫非到时候端妃还能出来强抢了去不成?”
曹贵人又看了看丽嫔笑着说:“娘娘这儿她不好来,不如来丽嫔娘娘与嫔妾的启祥宫里,这样就近也能看顾,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曹贵人说完就见丽嫔面色有所变换,丽嫔心里莫非就不怨恨华妃?那补药莫非就真的是补药不成?
丽嫔略一思索就说:“曹贵人说得正是,如不迁了她来嫔妾宫里,这样一来,由嫔妾拘着她,安心待到生产,娘娘也放心不是。”
果然,丽嫔动了心思!
华妃则是思索着,几人就陷入了沉默。
太后那里听了这事儿也和竹息叹息:“也不知道这余氏哪里好,竟然这样让皇帝入迷。”
竹息则委婉说着:“皇上自有分寸,您瞧,这不是把余答应禁足了么。”
陪着太后在大殿走着,她又说:“不过到底出身不成,少了些底蕴,一旦富贵起来,就容易得意忘形。”
太后摇摇头:“安贵人出身也不高,难为她规矩齐全,你听听她同皇后说的话,到底是读过书的。”
说着又有些感叹:“那日余氏夜里高歌,皇后也不是不知,可你瞧瞧,她顾忌着皇上正宠爱余氏就想当作充耳不闻,息事宁人,就连哀家这里也没来问候一声夜里歇息的安稳不安稳。”
这话说得重,竹息斟酌着说:“奴婢听说皇后头风犯了,她这也是老毛病了,许是一时间没顾上。”
又走了片刻,太后对竹息说道:“你去把皇帝喊来,当初富察氏假孕时候,皇帝封了她坐嫔位,如今哀家瞧着令贵人也不错,萨仁日日在哀家宫里,哀家也觉得日子有了盼头,欣贵人也挺好,安贵人更是规矩齐全。”
竹息听了皱眉劝慰说:“娘娘,一日三嫔,属实惹人注目了些,您又何必掺和进去?”
太后又沉思片刻说道:“皇帝子嗣单薄,既然安贵人能怀双胎,日后也还能生,不如就先升了她的位分,到时候成了嫔位,由她出面管着几人。”
“娘娘,安贵人有孕,怕是受不住。”竹息有些担忧。
太后听了又思索片刻这才叹气说:“你说的也在理,罢了,由她们算了。”
华妃到底动了心思,初十这日请安时候就对皇后说了起来。
“皇后,臣妾听说前些日子余答应犯了宫规,怎反而是安贵人抄起了书来?”
“这可真是,有过的反而罚轻。”
皇后微微抬眼,不急不缓道:“华妃这是何意?余答应已交予敬嫔教导,安贵人出言虽是好意,却也有失妥当之处,本宫如此处置并无不妥。”
华妃冷笑一声:“皇后总是这般公正,只是怕有些人借着怀孕恃宠而骄呢。”
众人听了都不敢作声。
华妃忽然话头一转漫不经心说道:“余答应有敬嫔教导着,可端妃自己身子不成,莫非还能教导了安贵人不成?”
“如今嫔位上有敬嫔,可这不是还有丽嫔?不如把安贵人迁到丽嫔宫里教导起来,总不能这样冒冒失失,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陵容听了更是紧张,这可好,本想避到园子里,没想到反而要落入虎口?
陵容不敢多出声,皇后见华妃这样说,微微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丽嫔是华妃的人,把安贵人要过去,这是打着什么心思?
莫非还想将来养育安贵人的孩子不成?
这怎么能行?
正要开口拒绝,没想到苏培盛进来了,他脸上带着笑意行礼后这才说道:“娘娘,皇上下了旨意,晋丽嫔娘娘为丽妃!”
众人听了都震惊起来!
华妃更是狠狠瞪着丽嫔!
皇后心里则是笑了起来,好啊,妙啊!
丽嫔竟然封妃了,虽然不清楚缘由,可到底此后丽嫔同华妃即便不是分道扬镳,这心啊也到不了一处了!
皇后笑着说:“丽嫔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如今既然晋了位分,就由丽妃日后教导安贵人吧。”
陵容听了心里一沉,华妃和丽妃若是起了争执,怕是自己就要被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