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相比城外又是另一番景象。
临近二月二,街上小贩们纷纷摆出各式各样的摊位,五彩斑斓的风筝、香气扑鼻的糖人,米糕冒着腾腾热气,糖葫芦、糖炒栗子……吆喝声此起彼伏,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
萧烈挑开车帘一角,暗暗观察着外面的情形,百姓各安其业,街道整洁无臭,即便官府正在追查逃犯,城中依旧秩序井然,可见萧颐这些年将瑞澜城治理得不错。
“影刃,去云舒楼。”
萧烈吩咐一声,随后放下车帘,靠着封野,开始闭目养神。
“怎么不看了?”封野轻捋萧烈的额发,食指点在太阳穴帮他韵律的揉按,“有心事?”
萧烈闭着眼睛“嗯”了声,说:“我原以为萧颐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青年,如今看来,城府和心性均超于同龄人。看来我们的计划需作更改。”
封野看着萧烈如画的眉目,嘴唇在他额角亲了亲:
“依我看,这是好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对方在明,我们在暗,只要先机还在,不怕鱼儿逃出掌心。”
萧烈不置可否,歪了歪身子,将头彻底枕在封野怀里,倦懒的像只猫儿:
“之前我将摄政王在各地出现的消息传播,他大概猜出是我所为,只不过又不敢确定,于是便将这则海捕文书重新翻出来。”
“一为试探;二来,也是给我出题,告诉我,若我来找他,他可将我当成逃犯送往京城。这是威胁我呢。”
封野调整了下姿势,让萧烈靠得更舒服,手指继续帮他揉按:
“通常危机与机遇并存。送到手上的机会,不用可惜了。阿烈不妨将计就计,既可趁此机会彻底摆脱追捕,也可引蛇出洞,看看这究竟是一条什么蛇,也好对症下药。”
萧烈睁开眼睛,漂亮的眸在封野脸上转一圈,竖起大拇指:
“上了学堂果真不一样,都不好骗了。”
封野微怔,看着萧烈,漆黑的眸眨了眨,忽然认真地说:
“我就知道王爷果然最爱我。不然为何不骗别人,只骗我。”
“既然王爷这么爱我,那我也一定不能辜负了王爷的一片心意。”
他俯下身,一根手指挑起萧烈的下巴,深情款款,
“今夜为夫愿献上亿万精兵,唯愿博王爷一笑,还请王爷务必笑纳。”
说完,也不给萧烈反驳的机会,直接将头埋进萧烈的颈窝,手箍着萧烈的腰身,在上面不安分地游走。
萧烈满头黑线。
这话题是不是切得有点快?
他抬手推了推身上的男人,“你是不是忘了, 现在还在马车上?”
封野像只叼住骨头就不松口的小狗,吸着萧烈的颈肉,用了种委屈吧啦的声音说:
“就亲亲……这一路憋死我了……”
——
云舒楼是暗影阁旗下的产业,在东荣大街最繁华的位置。
从城门口进来,越往城内走,街道越见繁华,街上人多,影刃架着马车走得不快。
由于萧烈乔装突变的人设,诸葛泓晅和长孙儒不方便再和萧烈夫妻同乘一辆马车,便跟在马车后慢悠悠的走。
两人一路走过来也暗暗观察着城中景象,得出的结论及商讨结果,跟萧烈夫妻俩谈得差不多。
两刻钟后,马车在云舒楼门口停下,影刃禀报了声,得到允许,掀起车帘伺候马车内的两人下车。
封野的眼睛重新用布条蒙起来,萧烈亲自搀扶着封野下马车。
此时正好酉时,这个点酒楼门口商客进出频繁,鬼面在马车停好的前几分钟就提前跑去了楼内打点。
暗影阁成员有特定的接头方式,交接妥当,掌柜的立即命人将顶楼的厢房重新收拾一番。
萧烈扶着封野踏进云舒楼,掌柜的亲自上前迎接,刚说了一句话,‘哗啦’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紧接着,一女子被一脚踹翻在地,带倒旁边的桌椅,发出更加刺耳的声响。
“臭婊子!”一个华服男子甩着身上的酒渍,“老子叫你陪酒是看得起你,竟敢洒老子一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还要抬脚往女子身上踹,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扑到女子身前,脚登时落在那少年身上。
少年闷哼一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
“阿姐卖艺不卖身……弹曲儿前我们就说好的,你却反悔……你分明就是不想给钱,故意刁难……你就不怕遭人耻——呃……”
少年话未说完就变成一声痛苦的闷哼。
华服男子又是几脚狠狠踹下去:
“小杂种,老子看你是活腻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老子说教,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少年不服输,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看着男人的眼神依旧倔强:
“就是天王老子,听了曲儿也得给钱……”
“小杂种,”男人面色阴沉,“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天王老子。”
“常虎,”男人喊一声,身后几个仆从走出来,“给本公子教教他们什么叫天王老子?”
“告诉你们,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给我打。”
拳脚到肉的闷声响起,看客们交头低声说着什么,却没一人上前阻拦。
萧烈脸上没什么表情。掌柜的虽不知萧烈的具体身份,但看着鬼面对这二人毕恭毕敬的样子,也明白这两人的身份不简单,赶忙朝一旁站着的小二使了个眼色,随即对萧烈解释道:
“这对姐弟是前几日到此的,听那女子说是他的弟弟生了病,来求医却银钱不够,便想来此处唱曲赚几个药钱。我见两人可怜,便没阻拦,不想竟出了这等事,我这就叫他二人离开,免得扰了小姐和郎君清静。”
萧烈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扶着封野继续上楼梯。
这时,底下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
“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她去阻止那些仆从的脚,却根本无济于事,慌乱下,跪起身抱住华服男人的脚,
“爷,求求您别打我弟弟,他还小,不懂事,钱我们不要了……他还生着病,再打会出人命的……”
“爷……求求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女子开始磕头,“求求您放过他,别打了……”
这声音。
萧烈侧头朝下看了一眼,楼梯处于那男子的斜上方,女子磕头又抬起的时候,萧烈看清了她的脸,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