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心中微动:苍黄所言确实有理,她竟从未细想过这一层。沉吟片刻,她问道:“苏北预言永夜会在新元500年左右到来,可是到了新元600年左右才开始出现异相,莫非......真是时间测算有误?”
“不无可能。”苍黄点头,“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凸碧国的观星大臣就向我父皇提出过这个猜想。父皇对此极感兴趣,可惜......”他苦笑一声,“后来凸碧国灭,一切成空。”
“哪个大臣?”
“韩三全。”
“那个最为得宠的大臣,一开始便被叛军削成人棍的那个?”
“没错。”苍黄耸耸肩,“此人虽奸猾,但韩氏一族的观星术确实冠绝天下,这也是他受宠的缘由。”
“他和许离比呢?哪个厉害?”生烟问。
“你说雪境星辰司的许离?”
“嗯。”
“许离?”苍黄略作思索,“这倒难说。不过论观星条件,整个寒星本以凸碧国为最佳。可惜菊序之乱时,所有观星台尽毁。”他望向远处寒山轮廓,继续道,“雪境与寒山类似。高处极寒,低处云雾缭绕,皆非观星良地。”
晚照忍不住问:“蜜合国呢?”
“蜜合更不行。”苍黄摇头,“蜜合地下虽温暖广阔,但地震频发,观星台根本立不住。”
“杨富山占了凸碧国土,为何不重建观星台?”
“诗魄大人说,后来确实零星建过几座。”苍黄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当年观星学的那些大臣都死得差不多了,虽然依葫芦画瓢,却观不出一个所以然。”
苍雪道:“月一、月二确实在远离我们——它们恐怕已被某颗大行星引力捕获,正在脱离轨道。这般下去,地下暖流必会改道。”
“是啊。”苍黄笑道,“这般肉眼可见的变化,李元一竟毫无察觉?”
“为什么?”生烟问。
“永夜派的头颅都快被他砍光了,谁还敢多嘴?”
天璇接口道:“这些年银河、蜜水连年泛滥,某些河段甚至出现倒流。蜜合国如今叛乱四起,与此脱不了干系。”
远处寒山上腾起缕缕黑烟,苍黄摇头叹息:“天灾人祸!”
众人再度沉默,只剩下马车麟麟,寒风卷着雪粒,在月光下簌簌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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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日,苍雪等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隆冬城。
隆冬城因为和寒山接壤,所以驻扎在这里的军队比幕岁更甚。
而这里原本比幕岁城繁华,如今也是家家闭户,门可罗雀。偶然有一些人置办年货走在大街上,交谈的声音也是清晰可闻,不复往日的熙熙攘攘。
他们不敢去隆冬城里的医馆和药坊,只能去找熟悉的暗桩投奔。
晚照驾车去找老陈的铁铺,却发现那里大门紧闭,周围也没了人烟,门口也被贴上了官府的封条。
他们心里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陈的官方身份一直是雪境的铁铺老板,而如今雪境想要对蜜合出兵,急需武器供给,那么这偌大的铁铺总不应该被查封才是。
当初晚照他们离开的时候官府还催逼甚紧,老陈日夜连轴转,而到他们重新回到这里,这个铺子竟然被官府查封,莫不是被雪境查到老陈是寒山的暗桩?那可真正凶多吉少了。
晚照见这里虽然四处贴着封条,却四下无人,并无官兵把守。
他在墙边侧耳细听,里面既没有打铁的声音,也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安静。
于是晚照让苍雪和生烟留在车上,又吩咐风境和秦川他们好好守着,他和天璇二人先翻墙进去四下看看。
二人的轻功都是极高,因此即使两人提一口气在丹田,轻轻往上跃了两步便跳了上去。
他们走进铁铺,发现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砸得稀烂,不少器具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连当初的地下室也已经被撬开。显然这里有过一场恶斗。
晚照摸了摸打铁的炉子,所有的炉子都已经凉透了,有些用具上甚至还结了薄薄一层冰。看来里面的人已经去得久了。
地上似乎洒满了血迹,被冻上了薄薄的一层冰。天璇用手指蘸了一点地上的泥,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皱了皱眉头,果然是人血。
二人走进地下室,这里曾经是这个铁铺极为隐秘的所在,如今却被人直接挑开,空洞地打开着。
也许老陈的身份已经被识破,而少不了要牵连暗桩的钉子和来往的护卫。也不知还有什么事情被雪境揪了出来?
地下室和入口有甬道阻隔,因此虽然门洞打开,但地下室是黑的,一点光亮也无。
天璇晃亮了火折子,厅里顿时亮了起来。只见里面陈列的武器已经全部被搬空,铁架子上已经全部空了,并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
周围的几个房间也空了,包括苍雪和晚照他们曾经住过的兵器陈列室。
地上散落着各种已经破损的武器,和各种倒在地上的柜子,仿佛在这里也有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晚照双耳动了动,忽然拉住天璇的肩膀,低声比了一个口型:“有人。”
天璇心里一惊,他抬眼四处观望,却并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地下室被火光照得影影绰绰,若有人躲在废墟中,确实很难一下子被发现。而晚照的耳朵,有时候比人的眼睛还要好使。
晚照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将天璇手里的火折子扔在地上,伸脚踩熄了。
地下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天璇侧耳细听,只听见自己和晚照的呼吸声。他屏住自己的呼吸,晚照也敛神静气,渐渐地便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时间仿佛已经被静止。
奇怪。
若内息功夫能够达到这种境界,方才他们进入地下室的时候直接偷袭便可以得手,为何要一直躲着?
晚照抽出回首剑,猛地朝黑暗中扔了出去。
那剑在黑暗中发出剧烈地撕裂空气的声音,它在空中回旋了一圈,“铛”的一声打在一只架子上,又回到了晚照的手里。
然后地下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唰”,第二支回首剑又跟着脱手,这支剑斜着上下飞了一圈,猎猎有声,很快,又回到晚照的手里。
终于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