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留医馆的一路上都是白雪覆盖。
虽然这天没有再下雪,但是气温还是很低。
山里裸露的地方怪石嵯峨,冰棱怒起;有植物的地方都是参天的雪松,老干盘虬,树冠如银。耳边还有雪地的候鸟扑棱着翅膀,呀呀哑哑地叫着、盘旋着。
晚照的速度极快,苍雪伏在晚照的背上,两边的景色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只觉得自己好似处在冰雪世界,玻璃乾坤,又如冰壶瑶界,不辨海陆。
而越往寒山书院主建筑群的方向,气温渐渐温暖起来。
地上不再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山石上的积雪也不再将它们包裹得严严实实,而是裸露出本来的颜色。
晚照身上渗出汗珠,脑后的碎发湿了,变成一缕一缕。她能感觉到他的背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十分阳刚的气息。
就在逐渐接近留医馆的时候,忽然远远听到有人在说话,又好像在哭泣。
苍雪许久没有回寒山书院,不知道书院到底如何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晚照停下脚步,将苍雪从背上放下来。他侧耳细听,过了一阵道:“那声音怎么好像是小师妹?”
晚照口中的小师妹便是生烟。
生烟是“天、下、苍、生”里“生”字辈中最好的药师。寒山书院里以医师为尊,药师和器师次之,因此最优秀的人都想去做医师。但是生烟偏偏选择了药师,专门负责采药、制药。
因为大师兄和苍黄时常去找苍雪,生烟又和苍黄熟稔,而生烟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所以大家都叫她小师妹。这次的梅花戒指就是生烟和他们一起去选的。
“小师妹在这里做什么?”苍雪看了一下四周,这里离书院的主建筑群还很远,疏疏落落地有几间屋子,看起来平时没有什么人居住。
刚问完,又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远远地听得不甚真切,但是语气颇为焦急,是苍黄的声音。
“十三也在这里?”晚照心下奇怪,“我们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苍雪也十分好奇,于是和晚照偷偷地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附近有一个木屋,样式陈旧,墙面斑驳,看起来也许久没有被人清扫过了。生烟的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来。
晚照和苍雪二人悄悄地躲在外面的一块大石后面。
晚照心下奇怪,这里一般都是护卫住在这里放哨和巡岗用的,他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只听见苍黄在外面很着急地拍打着门,却又不敢进去,在外面喊:“小师妹!你……你让我进去呀!”
生烟的声音几乎快要哭出来:“你不要进来!我说过,我可能也染病了,你若非要进来,我现在便死在这里!”说罢,屋里响起了拔剑的声音,想来生烟已经抽出了佩剑,架在了脖子上。
听到这一节,苍雪心想:染病?小师妹染了什么病?
此时她脑中又浮现出那些因为得了裂死病而病发身亡的残酷景象,心中不寒而栗。
苍黄停止了拍门,大声道:“小师妹,自从裂死病在书院出现以来,你日日夜夜忙着治病救人已经多日不曾合眼了。你身子便是铁打的,也会出问题,你就是累到了而已,哪里这么容易就得了裂死病?”
生烟哽咽道:“我的师弟在临死前……他脖子下的大动脉裂开了,那紫黑色的血,喷到了我的脸上……裂死病,就是通过血液传播的。十三,我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里,为的是不牵连他人。若我真的也……也……,我便在这里自行了断,决不牵连你们。所以你回去吧,我不想你也……”说完哭了起来。
苍黄更加心焦:“可是你这几日忙得牙都未曾沾米,这里天寒地冻的,怕是你先冻死在这里。就算是裂死病,也不是全部都死了的,也有治好了的。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这里。”
听到这些话,生烟在里面哭得更厉害了。
晚照和苍雪在外面听到他们这样说,都不禁有些着急。苍雪暗想:别看平时十三嬉皮笑脸,关键时刻还是十分重情义。
苍雪低声问晚照:“我们要出来吗?”
晚照对她摆摆手,忽然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三个字:“还有人。”
还有人?
苍雪心里一紧。
她抬眼看看四周,这座小屋在雪松的掩映中,附近还有些山石,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在附近,但要是藏了人,必定也不太容易被发现。
晚照虽然眼盲,但是从他的行为处事来看,比正常人看到的东西还多。
苍雪不说话了,敛声静气,不由自主往晚照身边挤了挤。
晚照的手又伸到腰间,按住了剑柄。
她意识到,可能来者不善。
只听生烟哭了一阵:“十三,我对不起你,我不配……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我其实……”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从屋外射出一道利器,往生烟的声音方向射去。速度之快,劲力之大,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好在晚照早有准备,回首剑飞出,“叮”的一声将那利器撞开。
那暗器飞了开去,钉在墙上,原来是一枚短箭,箭头已经全部没入墙壁,箭尾犹振动不已。可见这暗器上用的劲力之大。
这一变化来得太突然。
“谁?”苍黄听到声音,连忙“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剑,往暗器发出的方向跃过去。
就在此时,“啪”、“啪”、“啪”三声,从屋后的那颗雪松上面又连射出三枚暗器,一枚攻向苍黄,而另外两枚攻向回首剑飞出来的地方。
苍黄挥剑格开,那暗器直接钉在了地上。
晚照护着苍雪往大石后躲,跟着“叮”、“叮”两声,暗器射在石头上。
雪松上沙沙声响起,相邻的每一株雪松的树冠都动了起来,树上的积雪犹如碎玉一般纷纷落下,像是有一只巨大的蟒蛇在树上沙沙游走。
“不好,他要逃走!”苍黄眼疾手快,双足一点,跃上雪松,使出长剑向树冠里斩去。
树里晃出一个人影,白色劲装,头脸用白布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人使一把钢刀,见暗算不得手,对方人又多,当下只想着如何迅速脱身。
他应变奇速,将手里钢刀舞成一道青光一般,将雪松上的树枝、碎雪纷纷舞得好似一团迷雾。
苍黄暗叫不好,这样下去他两眼看不清对手,非着了他的道儿不可。他又不想放走对方,于是挥剑硬攻,只听得树上“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十多招下来已经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