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厅的冷气开得很足,我攥着手机的手心却沁出汗。屏幕上\"充值成功:2000元\"的提示刺得眼睛生疼,半小时前手抖多按的两个零,让本就拮据的钱包雪上加霜。营业厅小妹为难地翻着系统后台:\"先生,话费一旦充值无法原路退回,您看要不......\"
走出营业厅时,天空正飘着细雨。梧桐叶上的水珠滴在脖颈,我望着手机里余额数字,忽然想起母亲住院缴费单上的空缺。路过巷口垃圾站时,一声微弱的呜咽从铁皮箱后传来。拨开潮湿的纸箱,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阴影里亮起,那只灰黑色的流浪猫缩成小小一团,右耳缺了个三角,漆黑的鼻尖还沾着泥浆。
\"连你也觉得我倒霉?\"我自嘲地笑了笑,解下围巾裹住发抖的小家伙。猫挣扎了两下,忽然伸出黑舌头舔了舔我冻红的指尖,喉咙里发出试探性的呼噜。它骨瘦如柴的身体在围巾下轻轻颤抖,我鬼使神差地往宠物医院方向走去。
缴费时才发现,充值的2000元话费竟能兑换成合作商户的代金券。当我抱着打完疫苗、洗得干干净净的猫走出医院,手机里还剩下200元代金券。小家伙在猫包里探出黑鼻子,好奇地嗅着街边烤红薯的香气,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我的手腕。
\"以后就叫你阿白吧。\"我摸着它顺滑的背毛,路灯把一人一猫的影子拉得很长。阿白歪头看我,黑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应这个名字。回到出租屋后,它立刻跳上窗台,蹲坐在那里俯瞰楼下的车水马龙,姿态像极了守护领地的君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阿白总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清晨会跳上床头用爪子轻拍我的脸要吃的,却从不在我怀里多待。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我发着高烧蜷缩在沙发上,恍惚间感觉有团温暖贴上额头。睁眼时正对上阿白担忧的眼神,它的黑鼻子轻轻蹭着我的脸颊,平时孤傲的尾巴圈住我发凉的脚踝。
冰镐凿进岩壁的脆响在山谷间回荡,我眯起眼透过防风镜望向雾霭深处。海拔4200米的雪线之上,连呼出的白雾都凝成冰晶,顺着防风面罩簌簌坠落。登山绳摩擦冰面的刺啦声里,突然混进一声微弱的窸窣,像是羽绒布料摩擦的声响。
我抓着冰镐的手指骤然收紧,在陡峭的山壁上缓慢转身。背包拉链不知何时开了道缝隙,灰黑色的猫毛从缝隙里探出半截,沾着融化的雪水。阿白,那只被我在铁皮箱捡回来的流浪猫,此刻正蜷成毛茸茸的一团,整个身子埋在驼色毛巾里。它标志性的纯黑鼻子微微翕动,沾着冰晶的胡须随着呼吸轻轻颤抖。
\"你怎么......\"我压低声音,登山靴在冰爪的抓附下发出咯吱声。阿白突然动了动,漆黑的舌头懒洋洋地舔过鼻尖,琥珀色的竖瞳在阴影里亮起两簇幽光。它身下突然冒出团灰褐色的绒毛,小松鼠幼崽吱地叫了一声,颤抖着往猫肚皮底下钻去。
这只松鼠比我手掌还小,后爪上凝结的血痂混着松针,沾在阿白的肚皮毛上。阿白低头用黑舌头轻轻舔舐幼崽的伤口,喉间发出绵长的呼噜声,尾巴温柔地圈住小松鼠不停抽搐的身体。山风卷起雪粒拍打在防风镜上,我却感觉眼眶有些发烫——这只总是独来独往、连撒娇都带着傲气的猫,此刻竟像位慈爱的母亲。
\"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咬了咬牙,解开羽绒服内层。阿白十分配合地叼起松鼠,轻巧地跳进我怀里。小松鼠在体温的包裹下渐渐平静,阿白则用鼻尖拱开我攥着能量棒的手,示意我喂食。当我把碾碎的坚果糊喂进松鼠幼崽嘴里时,阿白就蹲在旁边,黑鼻子不停嗅闻,确保小家伙顺利吞咽。
下山的路变得异常艰难。暴风雪在黄昏时分突然降临,能见度不足五米。我背着两个小家伙在临时搭建的岩洞里躲了整整一夜,阿白用身体圈住瑟瑟发抖的松鼠,黑舌头一下又一下舔着它冰凉的爪子。松鼠幼崽把脸埋进猫毛里,偶尔发出微弱的吱叫,而阿白总会立刻低头回应,喉咙里的呼噜声像是在哼唱摇篮曲。
回到市区的宠物医院时,阿白寸步不离地守在诊疗室门口。当医生说松鼠的腿伤需要静养时,它立刻跳上观察台,用尾巴盖住小松鼠打着石膏的后腿。护士想给阿白检查身体,它却警惕地弓起背,直到我握住它的黑爪子,才勉强让医生听了听心跳。
三个月后的清晨,阳台传来熟悉的窸窣声。阿白蹲在猫树顶端,黑鼻子微微抽动,注视着下方欢蹦乱跳的松鼠。小松鼠已经长出蓬松的大尾巴,此刻正抱着颗核桃,灵活地窜上猫树,看到此情此景我决定给那只松鼠起名新秀。它突然扑到阿白背上,用毛茸茸的脸颊蹭着猫的黑鼻子。阿白嫌弃地甩了甩头,却没有躲开,任由松鼠用门牙轻轻啃咬自己的耳朵。
如今每次整理登山包,阿白都会第一个跳进去,黑舌头舔着鼻尖,眼神里写满期待。新秀则抱着自己的小水壶,吱地一声钻进侧袋。当我再次踏上雪山时,背包里总会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与欢快的吱叫。曾经独属于攀登者的孤高,如今装满了毛茸茸的温暖,而那抹在风雪中守护生命的黑色身影,永远是我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