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呜咽,覆盖着死寂的广场。兰乔曦倒在雪地里,唇边染血,意识沉沦于自我保护的黑甜乡,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任安宰扑倒在不远处,神格崩裂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他那具被深紫天罚摧残得焦黑破碎的躯体,仿佛随时会化作飞灰。
然而,就在这油尽灯枯、神魂即将彻底寂灭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无尽怨毒与诅咒的气息,猛地从他心口那道被天罚洞穿的、焦黑狰狞的伤口深处爆发出来!那气息邪恶污秽到了极致,瞬间冲散了残留的天罚雷力,化作一团蠕动的、紫黑色的、如同活物般的粘稠物质!
那物质扭曲着,挣扎着,迅速凝聚成一个模糊却怨毒无比的人形轮廓——赫然是鹤珍珍扭曲疯狂的脸!她的双眼是纯粹的黑洞,流淌着污血,口中发出无声却刺穿灵魂的尖啸!
诅咒之种!
这是鹤珍珍十世怨念、临死前以最恶毒的诅咒所化的种子!它早已深植于任安宰的暗黑魂原,如同跗骨之蛆,难舍难分!平日里被任安宰强大的神力压制,潜伏蛰伏。此刻,任安宰神格崩裂,力量跌至谷底,它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绝佳时机!
“嗬……嗬嗬……” 扭曲的鹤珍珍虚影发出令人牙酸的怪笑,黑洞般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不远处昏迷的兰乔曦!那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嫉妒、毁灭的疯狂和无尽的贪婪!吞噬她!吞噬掉这个夺走她一切、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贱人!这是她诅咒核心最本能的渴望!
“不——!!!”
一声撕心裂肺、带着无尽恐慌和剧痛的嘶吼从任安宰残破的躯体中爆发!他原本微弱的气息因为这极致的刺激而强行凝聚!他猛地抬起头,焦黑的脸上,那双风暴蓝的眼眸因巨大的痛苦和惊怒而几乎瞪裂!
他看到了!看到那由他心口爬出的、鹤珍珍怨念所化的诅咒触手,正如同毒蛇般,迅猛地扑向昏迷的兰乔曦!
“滚开!!!” 任安宰目眦欲裂!他此刻虚弱到了极致,神魂如同碎裂的琉璃,动一下都带来灭顶的剧痛。但他竟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只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同样焦黑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抓住了那根即将触及兰乔曦脖颈的、紫黑色的粘稠触手!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腐肉上!诅咒触手上爆发出强烈的怨毒能量,疯狂侵蚀着任安宰的手掌,焦黑的皮肉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恶臭的黑烟!巨大的痛苦让任安宰浑身剧颤,口中再次涌出黑血,但他抓握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触手狠狠地向后拖拽!
“鹤珍珍!住手!!!”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哀求。他是在阻止诅咒,更是在与深植于自己体内的、源于鹤珍珍的怨念对抗!
那紫黑色的诅咒虚影(鹤珍珍)被这突如其来的阻力和任安宰的嘶吼激怒了!它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无声尖啸,更多的触手从任安宰心口的伤口中疯狂涌出!一部分继续扑向兰乔曦,另一部分则如同毒藤般,反过来缠绕上任安拽的手臂、脖颈,疯狂地勒紧、腐蚀!
“呃啊——!” 任安宰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被勒得咯咯作响,伤口崩裂,黑血狂涌。但他拖拽那根主触手的力量,却越发疯狂!他如同一个濒死的困兽,用牙齿,用残存的意志,用燃烧最后生命本源的方式,死死地拖拽着鹤珍珍的怨念!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护着她?!!” 那诅咒虚影中,终于凝聚出鹤珍珍清晰而扭曲的面孔,她发出凄厉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尖啸,“任安宰!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这个贱人!你本该是至高无上的冥王!你本该拥有永恒的生命和无上的权柄!你看看你现在!像一条被天道抛弃、神魂破碎的野狗!”
诅咒的触手勒得更紧,任安宰的呼吸变得困难,眼前阵阵发黑。一根最粗壮的触手已经缠绕上了兰乔曦纤细脆弱的脖颈,开始缓缓收紧!昏迷中的兰乔曦似乎感受到了窒息,眉头痛苦地蹙起,发出细微的呻吟。
这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任安宰最后的神智!
看着兰乔曦因他体内的诅咒而痛苦,看着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连累挚爱至此的模样,看着鹤珍珍那扭曲怨毒、永不满足的嘴脸……
前世今生的罪孽,背叛带来的恶果,无能狂怒的悔恨,对兰乔曦造成的无法挽回的伤害……所有的一切,如同山崩海啸般,彻底压垮了他!
“够了!!!”
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绝望、悔恨和最终崩溃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撕裂了风雪!
任安宰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和拖拽,他不再理会缠绕勒紧自己的诅咒触手,也不再试图去拉拽勒住兰乔曦的那根。他猛地松开了手,任由那根主触手弹开。
然后,在鹤珍珍诅咒虚影错愕的注视下,在兰乔曦痛苦的蹙眉中,在漫天飞雪的见证下——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任安宰那焦黑残破、濒临崩解的身躯,朝着昏迷的兰乔曦,朝着那诅咒虚影,朝着这冰冷残酷的天地,直挺挺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头颅深深垂下,额头抵在冰冷的、沾染着他黑血的雪地上。
“我……错了……” 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血沫,从他低垂的头颅下传出,微弱却清晰。那不是辩解,不是开脱,而是灵魂被彻底碾碎后,最卑微、最彻底的——忏悔!
“是我……负了你……鹤珍珍……”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承认了这份源于自己软弱和错误的孽债,“是我……眼盲心瞎……引狼入室……害死了母亲……害苦了曦儿……也……毁了你……”
“是我……贪恋权势……懦弱无能……背弃誓言……害得曦儿……两世飘零……痛失骨血……”
“是我……罪孽深重……万死……难赎……”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污和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砸落在雪地上,融化了小小的雪坑。这泪水,是为他造成的所有伤害而流,是为他无法挽回的过错而流,更是为他此刻连保护心爱之人都做不到的彻底失败而流!
那诅咒虚影——鹤珍珍,看着跪在雪地里、浑身焦黑破碎、卑微忏悔、泪流满面的任安宰,那扭曲疯狂的怨毒面孔,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黑洞般的眼中,怨毒依旧,却混杂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还有一丝……迟来的、扭曲的……心疼?
“啊——!!!”
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那尖啸不再是纯粹的怨毒,更像是积压了千万年的痛苦、不甘、爱恨交织的疯狂宣泄!是痛快?还是更深的悲哀?无人能懂!
尖啸声中,缠绕在兰乔曦脖颈上的紫黑色触手,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勒在任安宰身上的触手也松开了些许。
鹤珍珍的诅咒虚影剧烈地扭曲、波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地忏悔、气息奄奄的任安宰,又看看昏迷中依旧因窒息而痛苦蹙眉的兰乔曦。
最终,那虚影中凝聚的怨毒面孔,缓缓扯出一个冰冷、疯狂、带着无尽恶意的笑容。
“任安宰……你的忏悔……我收下了……” 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滑腻,“但是……想这么轻易解脱?和她一起?”
“做梦!”
话音未落,那团紫黑色的诅咒物质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怨毒光芒!它没有再去攻击任安宰或兰乔曦的肉身,而是化作一股无形的、磅礴的诅咒洪流,并非攻击,而是——推动!
目标直指昏迷的兰乔曦!
这股力量并非毁灭,而是裹挟着最恶毒的意念——分离!放逐!永世不得安宁!
“不——!” 任安宰感受到那力量的意图,惊恐地抬起头,想要扑过去阻止,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在任安宰绝望的目光中,在鹤珍珍诅咒虚影那怨毒快意的尖笑声中,兰乔曦昏迷的身体周围,空间猛地剧烈扭曲!一个幽深旋转、散发着轮回气息的漩涡凭空出现!那漩涡带着强烈的吸力,瞬间将毫无抵抗能力的兰乔曦吞没!
“曦儿——!!!” 任安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挣扎着想要扑进那漩涡,却被残余的诅咒触手死死缠住!
漩涡吞噬了兰乔曦,迅速缩小、消失。原地只留下她发间坠落的那枚温润的和田白玉簪,静静地躺在染血的雪地上,散发着微光。
鹤珍珍的诅咒虚影在完成这最后一击后,也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发出一声满足又怨毒的叹息,重新化作一缕紫黑色的烟雾,缩回了任安宰心口那道焦黑的伤口中,蛰伏起来,等待着下一次反噬的机会。
风雪重新笼罩了这片死寂之地。
任安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瘫倒在雪地上,望着兰乔曦消失的地方,望着雪地上那枚孤零零的玉簪。眉心灵根碎裂的紫色烙印,闪烁着微弱而绝望的光芒。
他拼尽一切,甚至跪地忏悔,依旧没能护住她。
鹤珍珍的怨念,以这种方式,将他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碾碎。
第三世。
在诅咒的推动下,在任安宰绝望的注视中,开启了。
而这一次的轮回起点,注定充满了更深的恶意与未知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