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浅离开假山后,便往宣政殿而去。
月色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
表面上,她神色平静,步伐沉稳。
可她内心,却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因为其实她是有些难受的。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拒绝喜欢她的人。
而且他刚刚的神情那么哀伤,那么绝望。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不是浅薄地喜欢她的外貌,而是真心喜欢她这个人。
恐怕还非常非常喜欢。
她被这份真心这份爱意,打得心灼出了几分酸涩,手足无措。
而且她对他也很矛盾。
一边同情他,觉得他此时还什么都没做,自己不应该对他如此冷淡。
一边又警惕他,觉得以后他会将整个天下都拖进炼狱,害死那么多人。
所以她一直想要远离他,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奈何命运弄人,他竟然喜欢上了她?
但他到底喜欢她哪里啊?
她改还不行吗?
算了算了,不要想他了。
反正马上完成任务就要离开这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提及任务,裴云深的身影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
没想到她刚刚才想到他,一抬眼,便看见他出现了。
他看起来脚步匆匆,神色间满是藏不住的着急与担忧。
直到突然看见她的身影,紧锁的眉头才缓缓松开。
嘴角不自觉上扬,带着温柔笑意,一步一步沉稳地朝她走去。
叶溪浅的心中像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面上带着盈盈笑意,轻声问道:“侯爷怎么出来了?”
“出来找你,我担心你。”裴云深的声音低沉而真挚。
叶溪浅自然明白这份牵挂,笑意愈发明显。
主动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我们回去吧。”
裴云深只觉心跳如雷,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缱绻。
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又有些紧张地试探着与她十指紧扣。
眼神中带着一丝忐忑,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见她并未抗拒,裴云深心中涌起一阵甜蜜,紧紧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
叶溪浅低头看着交缠的双手,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明显。
这时裴云深边走边关切地问:“你今日累了吧,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再撑一会儿。”
“还好,不是特别累,一直都坐着。”叶溪浅轻声回应。
“那就好。”
裴云深微微点头,眼中满是宠溺。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宣政殿门口。
裴云深虽满心不舍,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还是缓缓松开了叶溪浅的手。
其实叶溪浅觉得并无大碍,毕竟大家都已默认他们是一对。
但她也清楚,未婚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身体接触,总归对自己影响不好,便也顺从地接受了。
而正如裴云深所料,半个时辰后,宴席便散了。
众人恭送崇靖帝与妃嫔们离去后,便陆续离开大殿准备出宫。
至于太后,因为身体熬不住,早就离开了。
姜沁瑶在离开前,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嫉恨,狠狠地剜了叶溪浅一眼。
黎景泽与黎星澜也各自看了看叶溪浅与裴云深。
叶溪浅心中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
而后和穆疏影几人打过招呼,便与裴云深、裴云槿一同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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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色尚早,晨辉才刚在天边晕染开。
叶溪浅与裴云深坐在马车上,正在去往皇宫上朝。
叶溪浅便对裴云深说了十公主的事情。
说完微微侧身,轻声对裴云深说道:“侯爷,待会下朝之后麻烦你告诉陛下一声,就说我有事情禀报。”
裴云深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看向她,应道:“好,我会转告。”
并没有多问她要如何做。
因为他知道她做事必然思虑周全,自有安排。
“多谢侯爷。”
叶溪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眼中的光亮在晨曦下格外动人。
于是早朝结束,官员们陆续散去。
崇靖帝便与裴云深一同前往御书房,等待叶溪浅觐见。
不一会儿,叶溪浅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踏入御书房。
她莲步轻移,神色不卑不亢,盈盈下拜:“民女叶溪浅,见过陛下,见过侯爷。”
崇靖帝抬了抬手,声音沉稳:“免礼,听闻你有要事启奏?”
叶溪浅起身,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民女此次前来,是想禀明十公主之事。”
崇靖帝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哦?你且细细道来。”
叶溪浅定了定神,声音清晰而平稳。
将昨日遇到十公主之事一一道来,细节详实无比。
说完,她胸脯剧烈起伏,满脸义愤填膺:“陛下,十公主的生母即便身份卑微,又做出爬床之事,可孩童无辜,十公主着实是受了无妄之灾,无论怎样,她都是天子血脉,陛下的亲生女儿,可如今却每天过着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奴才欺辱打骂的生活。”
说到此处,她眼眶通红,脸上满是不忍:“民女昨日看到十公主居然如此瘦弱不堪,还脸色奇差,胳膊上都是伤痕,还要被那嬷嬷磋磨,民女实在看不过去,这些人居然敢如此对待金枝玉叶,可见没将陛下放在眼里,简直罪该万死!”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可见确实被气得不轻。
裴云深见状,心疼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分不清她此刻的情绪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为了让崇靖帝动容而刻意为之的精湛演技。
可无论真假,仅仅是看到她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便难受不已。
只能暗自攥紧了拳头,以此来压抑内心翻涌的情绪。
崇靖帝听完,面上瞬间笼上一层寒霜,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的确曾因为小十生母身份卑微,且做出那等爬床丑事,而连带厌恶小十。
可归根究底,小十是他骨血相连的亲生女儿。
如今听闻她竟在宫中遭受这般非人的对待,又怎能无动于衷?
之前不知晓便罢了,如今知晓真相,他绝不可能再任由自己的女儿在宫中被肆意搓磨。
而他原以为小十生母曾是舒妃的丫鬟,多少有些情分,才放心将孩子交给舒妃抚养。
没想到舒妃竟如此表里不一,阳奉阴违。
好啊,好得很!
他不信若没有舒妃点头授意,这些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对待一位公主!
想到舒妃平日在自己面前温婉贤淑的伪装,以及十公主凄惨的处境。
崇靖帝只觉得被狠狠愚弄,怒火更甚。
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茶盏都跟着剧烈晃动,险些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