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旧居遭拆迁,新厦巍然立。其六楼有牖,犹可眺昔年夕阳之胜景。景物依旧人已非,欲赋新诗,转念浮生碌碌,何须锦绣辞藻?徒增案牍之烦耳。
房产中介曰:\"向有客觑此宅,位置虽佳,价难议。昔主购之,每平米一万三千,今降至九千矣。\"
吾问:\"丰都房价何以骤跌?\"
介人叹:\"昔三界战衅将起,诸界妖精鬼怪竞购此间,冀托鬼隍之庇佑。今战息归去,价自平矣。然此位九千亦属旧价,不复跌矣。\"
吾惊曰:\"九千耶?\"
忆昔初购此宅,不过三千钱。今竟十倍于昔,令人莞尔。
中介曰:\"居所之道,勿较往昔,勿期来日。刚需而已,非为牟利。\"
吾问:\"契书可完备?\"
介人应:\"然也。若赁之,月奉三千钱。室无器物,然业主斥资五十万修葺,若购之实为至善。\"
吾问:\"彼何故迁?\"
介人曰:\"闻其归隐乡野,筑别业于田间。宁居茅茨,不慕闹市繁华。\"
吾颔首。
中介问:\"先生可赁此宅?\"
吾应:\"然,暂赁以观后效。\"
中介曰:\"业主有言,不欲短期租赁。若肯订三年之约,宅舍之物业费尽免。此间物业费月三百,主岁纳之。更有车位,位极佳处,半在地上半在地下。昔为山巅,今得向阳之利。\"
吾询:\"车位租金几许?\"
介人曰:\"若践三年之诺,车位租金并免。然须趸付三载之资。\"
吾惊:\"何其昂哉?\"非无资斧,实虑居无常也。
中介忽忆一事:\"前有女客观此宅,与君甚肖。常伫此牖观夕阳。言幼时居于此,椿萱尝于斯茗叙。\"
吾问:\"椿萱?\"
介人曰:\"古称父母为椿萱,今人多呼爸妈,或效西洋称爹地妈咪。\"
吾追问:\"其名何?\"
介人讳莫如深:\"忘其名,或称王楚琳。\"
吾索其女客联系方式,介人拒不吐实。
转念间,见对楼旧建筑,飞檐斗拱间隐现花影。中介所指旧楼,层叠而上,顶植繁花,竹编躺椅陈于其间。锈蚀铁门吱呀而启,有女子款步而出。
吾忽谓中介:\"足下豪宅吾购之!\"
中介愕然:\"先生何言?\"
吾决然曰:\"首期几何?可分期否?\"
中介答:\"今首付仅十二万钱,最长可分三十年。\"
吾笑应:\"甚善。容后择日具文。\"
遂辞中介,疾趋对楼。凭腕表舆图指引,虽楼宇参差,仍辨路向。九层高阁,气喘吁吁攀至顶层。八楼有户半开,老阿姨凭门注目,吾佯作未见,直叩九楼之扉。久之无声,唯余邻室叮咚机杼声相伴。伫立良久,待伊人终至。
吾心怦怦然,跃跃不能自已,竟得见那梦中萦怀、思恋难舍之人矣!
曩者,与卿别去,仅一载耳,然觉吾生若川流之逝水,汩汩然从指隙间穿泄而过,日复一日,惶惶然若失魂魄。
诚然,离卿而去,数载光阴,吾尝以为己心已坚,恨意已深,岂料一朝永诀,竟觉肝肠寸断,神思恍惚。原以为积年成怨,情愫已断,然卿之离去,竟似枯木失根,飘摇无依,茫然若天地间一孤鸿,茕茕孑立,无所凭恃。
呜呼!情之一物,竟如此深植于心,虽欲割舍,终不可得。方知昔日执念,非为恨也,乃为情之所系,情之所牵,情之所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