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后的第七日,钦天监突然传来异变。昭宁握着李淮舟的手站在观星台,看着紫薇垣中本该单耀的帝星旁,竟多出一颗与之比肩的星子,两星轨迹交缠如双生,却在尾端各自延伸出尖锐的芒刺。
“是双星劫。”白发苍苍的钦天监正使声音颤抖,“史载唯有星主与帝星情根深种,才会引动此劫,两星若不能同辉,便会——”
“便会相互吞噬。”昭宁接过话头,望着掌心的龙凤玉佩,断口处的金线正在渗出黑血,“永夜之门的裂缝虽暂时闭合,但我们的契约改变了星轨,天道在反噬。”
李淮舟忽然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向星芒殿:“朕早已让工部在殿内刻了新的星图,用的是你教朕的慕容氏秘法。只要我们——”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巨响。昭宁看见紫禁城西北角腾起紫黑色烟雾,烟雾中浮现出无数破碎的命盘,正是当年被星劫吞噬的先朝百姓。她腕上的九转玲珑镯突然发出蜂鸣,镯身的裂痕中,竟渗出与李淮舟掌心相同的黑血。
“是怨气。”她脸色发白,“当年永夜之门没完全吞噬的星劫残魂,借着双星劫的缝隙回来了。”
星芒殿的青铜鼎突然沸腾,鼎中浮现出姑母南宫柔的虚影:“昭宁,还记得画中观星台的密室吗?那里藏着历代星主的命盘,唯有将你与淮舟的命盘刻在一起,才能抵御天道反噬。”
虚影消散前,指向了祭天台的地砖。昭宁蹲下身,发现第三十六阶台阶的凹痕里,不知何时多了枚玉简,正是当年姑母未完成的手札续篇:“双星劫至,需以帝星血、星主泪,合刻命盘于观星台密室,方可破劫。”
“我去取笔墨。”李淮舟转身欲走,被昭宁拉住。
“不行,”她望着他眼下的青黑,“双星劫已经耗了你太多精力,让我来。”
话虽如此,当她取出玉刀时,指尖仍在发抖。李淮舟忽然按住她的手,低头咬住刀刃,鲜血顺着唇角滴落:“当年朕误毁姑母的契约,如今该由朕来补全。”
他的血滴在玉简上,竟发出金铁相击的声响。昭宁跟着落下泪,发现自己的泪竟带着星芒,滴在血珠上时,竟化作细小的星轨,在玉简上勾勒出两人的命盘。
“帝星李淮舟,星主慕容昭宁,”她轻声念出玉简上浮现的字迹,“同辉则天下安,独耀则星劫起。”
密室的石门在此时轰然开启,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具石匣,每具都刻着慕容氏星主与对应帝星的名字。昭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具,匣盖上却刻着“未完成”三字——原来姑母当年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却因李淮舟的介入,让命运有了变数。
“放进去吧。”李淮舟将刻好的玉简放入石匣,忽然皱眉,“你听,永夜之门在动。”
星芒殿顶层传来砖石摩擦的声响,昭宁跑出去,只见永夜之门的门缝里,竟伸出半截苍白的手,腕间戴着的,正是她方才修补好的九转玲珑镯。那手的主人抬头,竟是本该死去的皇后——不,是皇后的妹妹,当年在冷宫替姐姐赴死的慕容氏旁支,玉蝉。
“昭宁,你终究还是中了圈套。”玉蝉的声音带着笑意,黑雾从她周身涌出,“当年皇后姐姐让你拿到手札,却没告诉你,慕容氏的星主契约,从来都是让帝星吸收星主的力量,好让真正的星劫宿主——”
她忽然指向李淮舟,后者正痛苦地按住胸口:“让真正的帝星,成为永夜之门的钥匙。”
昭宁感觉天旋地转,终于明白为何皇后临终前的血字被篡改,为何手札缺少关键页——这一切都是慕容氏长老会的阴谋,他们早已投靠星劫,想借契约让帝星打开永夜之门,好让先朝皇室借星劫重生。
“姑母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玉蝉步步逼近,“所以她才故意让淮舟砍碎星盘,却被你们这对痴儿重新补上裂痕。现在,该让真正的星劫降临了。”
她举起完整的九转玲珑镯,镯身竟刻着逆位的璇玑图。昭宁看见李淮舟后颈的朱砂点正在变黑,那是帝星即将被吞噬的征兆。她忽然想起姑母画卷上的最后一笔——观星台上,帝星与星主同时坠落,却在坠地前化作双星,照亮了永夜。
“淮舟,信我。”她忽然吻上他的唇,将剩余的星芒全部渡入他体内,“当年姑母没完成的,我们来完成。”
李淮舟眼中闪过剧痛,却反手抱住她,将自己的帝星之力也渡给她。两人的命星在星芒殿上空交缠,化作比太阳更亮的光芒,竟将永夜之门的门缝生生照闭。玉蝉发出尖叫,化作黑雾被吸入镯中,镯身的逆位星图应声碎裂。
“昭宁!”李淮舟接住即将坠落的她,发现她唇角溢出黑血,“别睡,朕带你去冷宫密室,那里有姑母留下的——”
“不用了。”昭宁笑着摇头,望着头顶交缠的双星,“你看,我们的命星已经连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双星劫不是劫,是天道给我们的机会。”
她取出龙凤玉佩,发现两枚玉佩竟已长成一体,龙首凤首相拥,中间嵌着他们交缠的星轨。星芒殿的夜明珠突然全部熄灭,却有新的光芒从他们体内升起,照亮了整个祭天台。
“以后,”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们就彼彼此的星轨,不需要契约,不需要牺牲,只要并肩看星就好。”
李淮舟低头,看见她耳垂的朱砂痣旁,多了颗细小的帝星印记,与他后颈的星芒印记遥相呼应。他忽然想起十二年前的冷宫,姑母说的那句话:“小皇子的命盘里藏着帝星,将来要护着星星。”
原来,护着星星的最好方式,不是让她独自闪耀,而是成为与她并肩的星辰。
星芒殿外,钦天监的官员们惊异地发现,紫薇垣的双星不再交缠相刺,而是化作双生并蒂,每一道星轨都朝着相同的方向。而在永夜之门后,南宫柔的虚影终于露出微笑——她的侄女和当年的小皇子,终究走出了与她不同的路,让星主与帝星的羁绊,不再是劫数,而是新生。
五更的梆子声响起时,昭宁在李淮舟怀中沉沉睡去,梦见自己与他站在星芒殿顶,望着人间万家灯火。他指着东方渐白的天空,说那里会升起一颗新的星星,叫“昭宁”,而他的帝星,将永远绕着她转动。
至于永夜之门后的秘密,至于慕容氏长老会的阴谋,至于下一次星劫何时降临——都不重要了。此刻,她掌心握着他的手,腕间戴着修补好的九转玲珑镯,而他们的命星,正在星空中写下新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