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死寂得可怕。老乞丐的话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徐涛心头。算账?本钱?他低头看着自己搁在破被子上、苍白得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这双手连端起那碗粥都费劲,算哪门子本钱?灵魂深处那点裂痕的剧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体内确实藏着某种足以撼动根网核心的“东西”——只是这“东西”现在濒临破碎,还带着剧毒。
“债…什么债?”徐涛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茫然。他只想活着,只想奶奶活着,怎么就卷进了这吞噬整座城的漩涡?
老乞丐没直接回答。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徐涛苍白的脸,最后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上,又瞥了一眼那碗边缘画着暗红符文的粥。“先把粥喝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现在的身子,就是一张破渔网,兜不住风,也存不住力。再不吃点东西,别说算账,一阵风就能把你吹散架。”
饥饿感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胃里火烧火燎。徐涛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起上半身,靠在冰冷的板壁上。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肺部的刺痛和灵魂深处的灼痛。他伸出那只属于人类的手,手指冰冷而僵硬,颤巍巍地伸向破木凳上的粥碗。
指尖触碰到粗糙温热的碗沿,那暗红色的符文印记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有极其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共鸣**一闪而逝。烙印核心深处,那点裂痕似乎被这微不足道的接触轻轻拨动了一下,传来一阵更深沉、更隐晦的悸动。
他捧起碗。很沉。碗里的白粥热气腾腾,散发着纯粹而温暖的米香,这香气与他记忆中奶奶熬的粥重叠,带来一丝短暂的恍惚。他低下头,几乎是贪婪地啜饮了一口。
温热的米汤顺着干涩灼痛的喉咙滑下,如同一股微弱的暖流,暂时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和虚弱。然而,就在这股暖意试图滋养这具残破躯体的瞬间——
“嘶!”
徐涛猛地抽了一口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一股截然相反的、**冰冷刺骨的秩序之力**,如同潜伏在暖流中的毒蛇,骤然在他体内爆发!这股力量源自他灵魂核心的裂痕深处,正是根网核心秩序真身残留的侵蚀!它冰冷、坚硬、带着绝对的排斥性,蛮横地冲撞着那点暖意,更疯狂地撕扯着本就脆弱的奇异核心裂痕!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刀锋在他灵魂最深处搅动!他捧着碗的手剧烈颤抖,滚烫的米粥泼洒出来,烫红了手背的皮肤,他却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那源自存在根基的撕裂感淹没了!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眼前阵阵发黑,烙印核心冰冷的警报信息如同雪崩般冲刷着他的意识:
**【警告!秩序规则侵蚀(残余)激活!与宿主基础生命能量发生剧烈冲突!】**
**【核心裂痕稳定性:暴跌至39.1%!扩散风险:极高!】**
**【能量枯竭状态加剧!生命体征:持续恶化!】**
“哼,根上的脏东西,果然开始反噬了。”老乞丐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没有丝毫意外。他蹲在炭炉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用那破搪瓷缸搅动着砂锅里剩余的粥。“吞下去!用你自己的‘芯子’压住它!这点破玩意儿都扛不住,趁早别想着什么算账,直接躺平等死算了!”
徐涛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跳。求生的本能和体内那奇异核心深处被反复激怒的暴虐,压倒了剧痛带来的崩溃感。他猛地低下头,如同濒死的野兽,大口大口地将碗里滚烫的米粥灌进喉咙!
烫!痛!冰与火在体内疯狂交战!
每一口粥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和冰碴的混合物!
胃在痉挛,灵魂在尖叫!
但他不管不顾,只是机械地、疯狂地吞咽着!他要活下去!他要这具该死的身体撑住!他要那该死的根网付出代价!
温热的生命能量与冰冷的秩序侵蚀在他体内每一个角落展开惨烈的厮杀。他感觉自己像一口被架在火上烧又被投入冰水淬炼的破锅,随时可能彻底崩碎。汗水混着生理性的泪水淌下,滴落在破旧的棉被上。
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淹没时,那点奇异核心的裂痕深处,那被老乞丐称为“芯子”的存在,似乎被他这股疯狂的求生意志和不屈的暴怒所引动,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一丝比发丝还细、却精纯无比的**暗紫色能量**,如同从余烬中挣扎而出的火星,艰难地从裂痕深处渗了出来!这丝能量带着混沌熔炉特有的、扭曲规则的原始气息,虽然微弱,却精准地扑向一股正在他经脉中肆虐的、最活跃的秩序侵蚀之力!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两股力量瞬间湮灭!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却在这一小片区域,**极其短暂地减弱了一丝**!
有效!
徐涛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变化!他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更加疯狂地吞咽着碗里的粥!身体的痛苦成了燃料,灵魂的灼痛成了引信!他在主动用这凡躯的痛苦,去刺激、去压榨那濒临破碎的核心,逼它挤出最后的力量,对抗体内的剧毒!
这是一场惨烈到极致的自虐式修炼!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灵魂的颤栗和核心裂痕的呻吟!
老乞丐依旧背对着他,搅动着砂锅,浑浊的眼睛却微微眯起,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棚外沉沉的夜色里,似乎有某种冰冷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蔓延。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棚户区响起!紧接着是金属棍棒大力敲击窝棚薄铁皮门框的刺耳噪音!
“开门!查暂住证!卫生费!”
“里面的人!滚出来!”
粗暴的吆喝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穿透薄薄的门板,如同冰冷的钢针扎进窝棚。
徐涛灌粥的动作猛地僵住!一股源自本能的、对根网监控网格的冰冷感知,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上了他的灵魂!他猛地抬头,瞳孔因惊惧而急剧收缩!烙印核心冰冷的警报信息瞬间刷屏: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根网监控网格波动!来源:外部!距离:极近!】**
**【关联性:城管执法车辆(编号:hZ-cG-074)…搭载次级监控节点(活性:高)!】**
**【威胁等级:高!暴露风险:极高!】**
不是根网核心本体!但却是它延伸在城市表层的、无处不在的爪牙!它们找来了!或者说,它们例行公事、刮地皮般的“清洗”,恰好扫到了这片区域!而窝棚里那台红色的电话机,以及他体内那个濒临崩溃的核心,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老乞丐搅动粥锅的动作也停了。他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一把蒙尘的、即将出鞘的锈剑。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徐涛惨白惊惧的脸,又落在那台红色的老旧电话机上,最后投向那被砸得哐当作响、随时可能被踹开的薄铁皮门。
“啧,”老乞丐沙哑地咂了下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漠然,“债主…上门收利息了。”
门外,手电筒刺眼的白光已经透过门板的缝隙射了进来,粗暴的吆喝声伴随着金属撬棍刮擦门框的噪音越来越近:
“妈的,聋了?给老子把门开开!”
“再不开门,直接拆了!”
徐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几乎停止跳动。他体内那点奇异核心的裂痕,在根网次级节点近距离的刺激下,再次传来灼热的刺痛,渗出的那丝暗紫色能量变得狂躁不安。而门外,是冰冷的秩序爪牙。绝境,从未如此真实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窝棚内,米粥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老乞丐慢慢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冰冷的、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光芒。他枯瘦的手,无声地按在了那台红色电话机布满灰尘的塑料外壳上,指尖,恰好覆盖住那个歪歪扭扭的暗红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