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漩涡的吞噬感转瞬即逝，双脚重新踏上实地的瞬间，一股沉重而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秦川抬眼望去，饶是他见多识广，眼中也掠过一丝惊叹。
眼前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封闭空间。穹顶高悬，隐没在朦胧的光线中，仿佛支撑着另一片天地。
四壁是粗糙而坚硬的灰褐色岩石，刻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和玄奥古朴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间的中央，便是此行的唯一通路——一条笔直向上、直通穹顶深处第二层入口的巨型石阶！
石阶每一级都高逾两尺，宽近三丈，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色泽暗沉的奇异石材构成。此刻，石阶之上密密麻麻攀爬着无数身影，正是之前进入的试炼者们。他们或步履维艰，或咬牙坚持，或汗如雨下，如同攀附在巨柱上的蚁群，缓慢而顽强地向上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越来越强的压力，如同水银般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肩头、心头。
……
“这便是云霄塔的第一重，‘千钧石阶’。”云上邪清冷的声音在秦川耳边响起。她站在秦川身侧，月白劲装纤尘不染，清丽的面容在幽暗的光线下更显脱俗，眼神沉静地扫视着眼前这壮阔而艰苦的景象。
“石阶上有先祖设下的‘万钧阵’。”她继续解释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秦川耳中，“阵法之力随高度递增，越往上，重力越强。纯粹考验肉身力量与灵力底蕴的持久力。对于开山境修士而言，已是极大的考验，需步步为营。”
……
秦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石阶上奋力攀爬的人群。他注意到，除了结伴的道侣互相扶持，更有许多单独闯塔的云家子弟，他们或气息沉稳，或咬牙硬撑，引来下方还未出发或刚抵达的修士阵阵喝彩。
“第二重，名为‘迷踪幻雾林’，”云上邪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无尽七彩幻雾，干扰神识，惑乱方向，林中还有低阶精怪滋扰。考验感知与定力。”
“第三重，‘弱水寒潭渡’，潭水蚀骨销魂，寒气侵体，更有水兽潜伏，需有御空之能或极佳的水性及灵力精纯方可渡过。”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凝重：“第四重‘裂风悬空岛’，罡风如刀，是开山境的极限，若无飞行之能，绝无可能通过。”
“第五重‘熔心镜域’，映射心魔，焚心炼魂，道心不稳者，极易自焚。”
“第六重‘万雷劫狱’，天雷地火，凶险莫测，明风境修士亦需万分谨慎，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她的介绍简洁而清晰，将前六层的凶险与考验要点一一阐明。这些都是无数前人用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经验。她三年前曾经通过，如今想来亦是心有余悸。
秦川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那些奋力攀爬的身影上太久。他侧过头，看向云上邪。晨曦般的柔和光芒似乎在他眼中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的气息……”秦川的声音温和而笃定，“圆融通透，如满月将盈，却又暗藏锋锐，蓄势待发，已经半只脚跨入玄尊境了。”
云上邪微微一怔，对上秦川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她并未否认，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昨日心结解开，道心再无滞碍，灵力自然活泼。只需一个契机，便可水到渠成。”
“这塔内，倒是个不错的契机。”秦川微微一笑，随即目光再次投向石阶，“不过，不急。磨刀不误砍柴工。”
——
他的视线变得锐利起来，仔细地扫视着整个第一重空间。不仅仅看那石阶，更观察着石阶上下的人群，观察着四壁符文的流转，感受着空气中那无形重力的微妙变化。
萧彦城和云雀已攀至石阶中段——萧彦城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色灵光，显得颇为从容，甚至有余力揽着云雀的腰肢，替她分担部分压力。
云雀则是一副小鸟依人、完全依赖的模样。萧彦城似乎感应到秦川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投来一瞥，眼神冰冷而充满挑衅，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仿佛在嘲笑他们的落后。
秦川视若无睹。
稍稍落后的，是第十一位进入的烈阳。这位烈家少主如同他的人一样，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但此刻却并未急着向上冲。他大大咧咧地站在石阶中段偏下的位置，甚至还有闲心左顾右盼，对着下方某个奋力攀爬的熟人吼了一嗓子：“喂！云老三！你这乌龟速度，没吃早饭啊？要不要老子拉你一把？”
惹得那人仰头怒视，却又无可奈何。
烈阳哈哈大笑，目光扫过全场，当看到秦川和云上邪还在塔底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豪爽的笑容，遥遥挥了挥手。
秦川也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
石阶上下还有一些气息不弱的修士，有的沉稳如山，有的锋芒毕露，有的眼神闪烁，暗中观察着他人，似乎在评估潜在的对手或盟友。
空气中除了那沉重的重力，还弥漫着一种彼此竞争的压迫感。虽然第一重禁止直接战斗，但那种互相较劲、试探、甚至隐藏的恶意，已然在无声地流淌。
——
“竞争无处不在。”秦川低声对云上邪道，“塔规只能约束明面上的厮杀，却挡不住人心叵测。前几层相对安全，但进入高层……”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云上邪眼神一凛，点了点头。
秦川伸出手，轻轻按在云上邪的后心处，一股温和醇厚、带着勃勃生机的灵力缓缓渡入，并非助她攀登，而是如同春雨般滋养着她那即将突破的、异常活跃的灵力本源，助其更加圆融稳定。
云上邪又惊又喜，连忙借势运功，只是她带有喜色的星眸，闪烁着一些难以言状的光芒。
片刻后……
“好了。”秦川收回手，感受着云上邪体内那更加平稳而强大的气息波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心静气顺，方得始终。现在，该我们了。”
云上邪感受到秦川那温和灵力带来的抚慰与支持，心头微暖。她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清冷的眼眸望向那直通天际的沉重石阶，再无一丝迷茫与迟疑。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清越。
两人不再耽搁，身形同时掠起，并未如其他人那般直接落在最低的石阶上，而是轻盈地落在了石阶旁一块巨大的凸起岩石上。
这里是压力的起点。
甫一落地，秦川便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重力，如同厚实的棉被包裹全身，试图将他压向地面。这股力量对于普通凡人足以致命，但对于修士，尤其是他和云上邪而言，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走。”秦川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散步。
他率先踏出一步，稳稳踩在第一级巨大的石阶之上。脚下的石材传来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云上邪紧随其后，身姿依旧优雅，月白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皎洁的月光。
两人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急于发力冲刺，而是保持着一种稳定而均匀的速度，一步一级，不疾不徐地向上攀登。
秦川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与脚下的石阶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那无形的重力压在他身上，却似乎被他体内某种更加浩瀚的力量悄然化解、适应。云上邪步履轻盈，灵力流转圆融无碍，那沉重的压力在她面前仿佛清风拂柳。
他们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定，如同两条逆流而上的游鱼，在那些或奋力挣扎、或气喘吁吁的身影中，显得格外从容不迫。
很快，两人就超过了最初落下的距离，稳步向上。
……
烈阳站在稍高一些的位置，看着下方那对气定神闲、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般的道侣，眼中惊讶更浓，随即化为浓浓的欣赏。
他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有点意思！比萧彦城那假惺惺的家伙顺眼多了！” 他不再停留，也迈开大步，如同人形凶兽般咚咚咚地向上冲去，顺手还“不小心”拍飞了几个挡路的修士，惹来一阵怒骂。
“我尼玛……”
“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