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恶只能粗略知道个大概，但其中水深水浅，他却依旧是一无所知，明面上他更像是一把刀，但操刀的却从来都不是他自己。
没错，以至于到了今日，这种感觉反而越加强烈，或者说玉帝与佛祖看似在争锋相对，实则却更像是各取所需。
所以万事讲求的依然是某种程度上的最佳平衡，大抵是见招拆招的你来我往，而不是大刀阔斧的一招致命。
这样看下来，天庭明面上的确像在一直阻挠东渡传经，但落到玉帝本仙身上，反而更像是一直在退。
早先自己提议金蝉子之事时，玉帝也是扬言此事天庭能做却不能说，便证明了对于佛门扩展方针，玉帝还是顾及佛祖的，不，应该说，他是丝毫没有半分担心之色，亦或者说，东渡传经，压根也影响不了他的统治地位。
所以他才始终与佛祖犹如推杯换盏般玩起了回合制游戏，但如果这样想，那道祖的表现就太令仙百思不得其解了，毕竟此事就连玉帝也从未放在心上，以道祖之能，他又何必还要走到台前，为天庭各处奔波？
除非道祖与玉帝想要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而这最终导致的结果，更是玉帝乐于见到的。
而且老君走后，天庭大佬的闭山之举也是疑点重重，那些顶级仙为何要闭山？这不就是妥妥将天庭战力下滑的表现吗？对于这点，玉帝竟然也是毫不在意的态度。
这里面没鬼，那才是说不过去吧？
离开三才殿，王恶有些心乱如麻，脚步不由加快了些许，不多时，一股缥缈清淡的威压扑面而来，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一头撞进了不知何处的空间之内。
他眼里唯有震惊之色，左右张望，发现空间内除了玄黄二气弥漫，霞光通透，眼前便只剩一座毫不起眼得简朴道观。
虽无恢宏之感，却又格外安宁祥和，古韵帷幔。
道观门前那副对联，或是年代久远，字迹已是有些模糊不堪了，王恶揉了揉眼睛，不自觉脱口而出道:\"无为而治天下顺，清静无为万事宁。\"
他猛然抬起头，只见道观正上方，是道法自然四字，这一眼，王恶不觉间已是冷汗直流，再不敢怠慢，立刻就要磕头行礼。
开什么玩笑，天庭能以道自居，敢言清静无为者，他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谁了，这，这，这，只悔不该胡思乱想，如今怕是要被挫骨扬灰了。
正当王恶还在作着思想斗争时，一道缥缈之声，突然在他耳旁炸起:\"莫忧，莫扰，进来便是。\"
王恶弯曲的膝盖僵在原场，吸了口气，赶忙低声应是。
推开院门，王恶先是愣了愣，随后才发现这院中竟然毫无摆设，除了正中蒲团上坐着一个老道，周边全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王恶不敢多加打量，迈开步伐，走的异常稳重，直到临近对方下首位置，换步到正中，摆正心态后，将衣袍撩起，认认真真向着对方磕了个头。
\"通明殿王恶，见过道……太清圣人。\"
是吧，应该没叫错吧？
老道没有转身，王恶狐疑的扪心自问了下，良久，一股玄妙道韵开始弥漫开来，老道悠悠转过身，枯瘦的脸庞露出少许笑意:\"王恶，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起来吧。\"
\"谢圣人垂恩。\"王恶重重俯首，站起身来，犹如雕塑般一动不敢动。
\"不用拘谨，三千大道无外乎亦存人道，天地人三才，哪有高低贵贱之分，贫道唤你前来，不过只是想与你论论心。\"
论心？您老果然是在怪我胡思乱想吗？
王恶脸色苦涩，带着颤音道:\"还请圣人点拨。\"
老道缓缓颔首，继续道:\"在此之前，贫道与你讲个故事可好。\"
您老说了算……，王恶眼里浮现一丝困惑，但还是从心的点头，露出聆听教诲之色。
\"常言三界茫茫，却从未有仙真正明白茫茫二字到底有多宽，多广，天地玄妙，纵观未来，也唯有昊天与贫道寥寥几仙方可堪破。\"老道话语一顿，看了眼王恶，见对方越发糊涂，摇了摇头道:\"你所知四大部洲便是存于过去，不是现在，亦非未来。\"
\"过去，现在，未来？\"王恶目光闪烁。
\"你先不要着急，贫道自会一一与你言明，此事说来话长，得追溯到当年封神大劫起始，道门三教，唯我人教保留最为完整，而天道往复，每随劫运将生，气运必会有所起伏，而经此一劫，道门损失最为严重。\"
这事王恶自然清楚，从那时起，佛门便乘势崛起，千年间，新晋萌芽如春后雨笋，层出不穷，佛门还因此打出有能者居之的口号，甚至当时归结出了所谓的小乘佛法之道。
后佛祖菩提树下问道，以大乘佛法稳居宝座，至此四御五老，这如来才总算有了一席之地，这些千年前的旧事，所存记录文献含糊不清，字里行间诘屈聱牙，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圣人口中再次听到。
\"圣人言，莫非是与道门气运相关？\"
老道嘴角露出少许笑意，淡然道:\"是亦或者不是，王恶，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贫道那一缕分身，从始至终都在将你往一个方向引导，而且从未避讳过此事？\"
\"小神不知。\"
王恶心底有些激动难掩，仿佛此刻自己苦苦追寻的一些答案，马上就要浮出水面，这种得失感，让他身体都有了些轻微震颤。
\"这是因为，你既不存在过去，也不生在当下，而是落于未来。\"老道的笑意顿时更浓了些，手指轻轻一点，场景陡换，两仙此刻已是置身于一片星河之中:\"众生迷途，亦如镜花水月，你所知所感只是眼下，而在这星河之外，亦存三界寰宇，那里才是你的起点，亦是你的归途。\"
\"圣人为何要告诉小神这些？\"王恶此刻心中虽早已是惊涛骇浪，但他却没有失了方寸，越是高深莫测，越是诡谲云涌，那便越加证明前路危机四伏，有着重重考验。
否则这种机密，对方根本没必要告诉自己，除非圣人觉得自己能走进他们那圈子不成？王恶还没自负到那种程度，而按他所想，便只能是后者，圣人或许需要自己此刻去推动一些事，这些事，才是他存在至今的必要。
\"碎。\"老道指尖轻轻一点，王恶悚然一惊，顷刻间，脑海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碎了，破碎感席卷的同时，一股锥心刺骨感传来，他捂着头嘶哑痛喊出声。
不多时，王恶心底浮现出一幅有些模糊的画面，那是一道身穿浅灰色短袖，黑色布裤的妇女，手中提着的是焚香祷告用的纸钱香烛，此刻正一步一叩首的拜山请愿。
王恶轻轻吸了口气，调运气息，试着去看清对方，此刻画面却开始缓缓消散了，他不解的看向老道，不过短息间，他又重新低下了头，只是苦涩道:\"她……还好吗？\"
\"放心吧，你不过是从过去窥探了一丝未来，她与你所处时间自然不同，自从你三十五年岁无所事事之初，你母亲便如这般，日日前去替你拜山请愿，你能有今日，她居功至伟。\"
\"为什么是我？\"
\"由低到高，循序渐进，修的是善恶道，走的是历心路，步步当无道，却又涵盖道，一起一落间，从来不是我们选了你，而是你自己替自己作出了抉择。\"老道一阵机锋打的王恶是头晕脑胀，
他咬了咬牙，此刻已是完全理不清其中脉络，双目先是无神，随后便是大急:\"小神从未选过，何来求道一说？\"
\"王恶，万事缘由，一饮一啄，你用二十年光阴蹉跎，一事无成，你母亲便用二十年之愿，换你脱胎换骨，你若不是自愿，没仙能强迫你，贫道不能，天道亦不能。\"
王恶双目泛红，他转过头，看着眼前无波无澜的老道人，有些欲言又止，最终沉声道:\"所以，你们到底想要小神干什么？\"
老道身周道韵绵长，正色道:\"风清云亓乐升平，神静星明显瑞帧，不为都天显富贵，当为护法第一神。\"
\"山头一宫由你坐，为我道门镇太平。从此气运功何浅，不求香火满门庭。\"
王恶侧头，心底也在警惕，这听着的确是个好差事，但却更像是个镇压气运外泄的工具人，而且还是神造产物，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了，因为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的，他知不知道压根不重要，从入道那天起，他便已经没有选择了。
他，王恶，在天庭中，始终属于外来户，与其让他自己去慢慢追寻真相，还不如直言相告，这是太清给他的选择，也是他自己的最终归属。
\"小神能拒绝吗？\"
\"自然。\"老道笑了笑，颔首道:\"贫道从不强仙所难，但你注定与道有缘，就算拒绝，恐怕也难逃宿命回响。\"
王恶抱拳行礼:\"还请圣人指点。\"
\"那花果山石猴与你缘分颇深，将来必会还有交集，二者好比水火，若无相融合性，必然另起刀兵，你只有经此一劫，才能大道圆满，若此刻拒绝，便是万千法身，独善其一，你与你母亲，怕是再难团聚了。\"
\"你是想困缚于过去，还是得望于未来，贫道只能给你指出方向，却不能带你前行。\"
老道话语声很轻，但每一字每一句，都让王恶听的很是清晰刻骨，但是他没有过多去思虑对方的话是真情还是假意，因为那不过都是些无用功，他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圣人可有私？\"
老道怔了下，脸上笑意扩大，摇了摇头:\"自然有，但圣人私心当不为己，你也当如是。\"
王恶颔首，他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妈的，镇就镇，护法第一神，听着就阶位挺高，这波不亏，圣人没必要骗我。
\"小神还有一个请求……\"
\"时机到了，你自会记起一切，随缘便是。\"
？？？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