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脚下的分别比想象中平静。张起灵带着黑眼镜提供的装备独自前往西藏,而我和胖子则绕道广西,一是为了安置阿吉,二是想从巴乃瑶寨获取更多关于青铜树的线索。
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三天,胖子的情况越来越糟。青铜毒素已经蔓延到他的右臂,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在特定光线下会泛出金属光泽,就像黑眼镜那样。
“再坚持一下。”我看着导航,“快到瑶寨了。”
胖子虚弱地点头,额头抵在车窗上。自从张起灵离开后,他的话少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每次醒来,眼神都比之前更加清明,仿佛毒素在某种程度上增强了他的感知能力。
“1995年......”他突然开口,声音飘忽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青铜门开了三秒......错误的钥匙......它溜进来了......”
我心头一震:“胖子,你说什么?”
他眨眨眼,似乎刚回过神来:“啊?我说啥了?”
“1995年,青铜门。”
胖子皱眉:“操,又来了。这几天老做同一个梦,看见青铜门开了条缝,有东西钻进来......”他搓了搓脸,“可能是毒素影响,产生幻觉了。”
我想追问,但瑶寨的轮廓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与记忆中的宁静村落不同,现在的瑶寨外围拉起了警戒线,几个穿防护服的人在巡逻。远处山上的蛇沼方向笼罩着不祥的青黑色雾气,像是随时会蔓延过来。
“看来政府介入了。“我降低车速,”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阿吉突然从后座探身:“我知道秘密小路。”
他指引我们绕到寨子后方的山林,沿着一条几乎被植被掩盖的小径前行。这条路陡峭难行,但确实避开了所有检查点。一小时后,我们气喘吁吁地站在阿吉曾经居住的竹屋前。
竹屋比上次来时更加破败,但基本结构完好。阿吉熟练地从门框缝隙摸出钥匙,推开门时扬起一片灰尘。屋内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大竹床,几个手工制作的木玩具,墙角堆着晒干的草药。
“阿爹......张叔叔的房间。”阿吉轻声说,指向里屋。
我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扑面而来。张起灵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墙上挂着的简易日历(在某个日期上画了圈),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我快步上前,发现上面记录着瑶寨的日常:孩子们的成长、草药的采集时间、山猴袭击的记录......翻到最后几页,内容突然变了:
“青铜树开始活跃,频率与西藏同步......”
“阿吉的血能安抚青铜,但他自己不知道......”
“如果回不来,送他去昆明青云巷27号......”
最后一页是一幅精细的地图,标注了从瑶寨到西藏冰川的路线,以及几个标着“铃阵”的红点。张起灵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天真!”胖子在门外喊,“有人来了!”
我迅速撕下最后几页塞进口袋,冲出屋子。院子里站着几个瑶族老人,为首的正是村长。他们看到阿吉,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但转向我们时又变得警惕。
“外人不该来。”村长用生硬的汉语说,“沼泽闹鬼,政府封了寨子。”
我正想解释,阿吉已经跑过去,用瑶语快速说着什么。老人们的表情逐渐缓和,最后叹了口气,示意我们进屋谈。
竹屋内,村长讲述了我们离开后的变故:山猴群变得更加狂暴,袭击了好几个村民;沼泽水变成了青黑色,有鱼喝了就发疯;最可怕的是夜晚的\"鬼铃\"声——没人摇动,但青铜铃铛会自行响起,声音所到之处,动物甚至人会变得像傀儡一样行动。
“张先生说过这天会来。”村长忧心忡忡,“他说如果孩子们开始梦游,就送他们去后山的石洞,那里有他布置的防护。”
我拿出张起灵的笔记:“这个石洞在哪?”
村长指向后山某个位置:“但只能保护孩子,大人没用。”
当天傍晚,我们帮着将寨子里十几个孩子转移到后山的石洞。那里确实有张起灵的手笔——洞口排列着七块特殊的石头,形成某种屏障;洞内墙壁上刻满了与青铜纹路相反的图案,像是专门用来抵消共鸣的。
阿吉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弟弟妹妹。临别前,他将一个小布包塞给我:“张叔叔留给你的。他说如果你回来,就给你。”
布包里是一枚青铜指环,与张起灵之前给我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内圈刻的字不同:“记忆”。
“什么意思?”我翻看指环,“为什么给我两个?”
胖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地上。村民们惊恐后退,只有村长镇定地取来某种草药敷在胖子伤口上。
“青铜毒。”老人摇头,“普通药没用,但能缓解疼痛。”
当晚,我们在阿吉的竹屋过夜。胖子因高烧而神志不清,时而大喊大叫,时而喃喃自语。我强迫他吃了村长给的药,但效果有限。
“三棵树......三个门......”胖子在睡梦中嘟囔,“1995年......门开了三秒......它模仿人类......”
我凑近想听清,他却突然睁大眼睛,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吴邪!别相信任何人的血!连你自己的都别信!”
说完这句,他又陷入昏睡。我坐在床边,心乱如麻。1995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胖子会反复提到这个时间点?我隐约感觉这与我三叔的失踪有关,但线索太少,拼不出完整图画。
清晨,胖子的烧退了,但右手的青铜化更加明显,两根手指已经完全变成了金属质地。他苦笑着活动手指,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再这样下去,老子真要变终结者了。”
我检查了阿吉给的指环,发现它与之前的不同——当戴在手上时,会引发短暂的记忆闪回,但不是我自己的记忆,而是张起灵的!
闪回中,我看到张起灵站在青铜门前,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装置;看到他与年轻时的三叔和陈文锦争论什么;还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青铜门缝中溜出来,混入人群中......
这些记忆碎片太过零散,无法形成连贯信息。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张起灵早就知道青铜系统会苏醒,而且为此做了准备。
村长带着几个村民来送行,还带来一堆补给品:干粮、草药、自酿的米酒。最特别的礼物是一个小巧的铜鼓,据说是寨子的传家宝。
“带着它。”村长将铜鼓郑重交给我,“鼓声能驱散邪祟。”
我道谢接过,手指触碰到鼓面的瞬间,手腕上的蛇纹突然刺痛!鼓里有东西......我假装不经意地检查,发现鼓身底部有个几乎不可见的接缝——这是个容器!
告别时,阿吉红着眼睛抱住我:“找到张叔叔后,你们一定要回来。”
“一定。”我揉揉他的头发,突然想起什么,“阿吉,你知道青云巷27号吗?”
他茫然摇头。看来张起灵留下的这个地址只有我知道了。
离开瑶寨后,我们开了半天车,确认安全后才停在路边检查铜鼓。胖子用匕首小心撬开底部的机关,里面的东西让我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截拇指大小的青铜树枝!与蛇沼青铜树的材质完全相同,但更加纯净,表面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这玩意......”胖子不敢直接触碰,“是活的?”
我戴上手套拿起树枝,立刻感到一阵微弱的脉动,像是握着某种生物的心脏。更神奇的是,它与我手腕上的蛇纹产生了共鸣,青光有节奏地明暗变化。
“物质化产物。”我突然明白了,“张起灵用能力创造了这个,留给瑶寨作为保护。”
胖子若有所思:“就像老痒那小子当年做的......”
我们同时沉默。老痒的物质化能力曾经给我们带来太多麻烦,但现在看来,张起灵似乎掌握了更高级的控制方法。
将青铜树枝重新藏好,我们继续向西藏进发。路上,胖子突然说:“天真,如果到了西藏我完全青铜化了......”
“不会的。“我打断他,”张起灵的血能抑制毒素,我们——”
“听我说完。”胖子罕见地严肃。“我真变成那鬼样子,别犹豫,直接了结我。我可不想变成黑瞎子那样的怪物。”
我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有回答。窗外的景色从郁郁葱葱的森林逐渐变成荒凉的高原,海拔不断升高,温度骤降。
当晚,我们在一个废弃的道班过夜。胖子的情况再次恶化,整条右臂已经失去知觉,皮肤完全变成了青灰色。他发着高烧,不停地说胡话,大部分内容支离破碎,但有几个词反复出现:
“三选一”、“错误的钥匙”、“1995年的背叛”......
我一边照顾他,一边研究张起灵留下的两枚指环和铜鼓中的青铜树枝。当三样物品靠近时,会产生奇特的共振,在空中投射出模糊的全息图像——三棵青铜树的虚影,排列成完美三角形,中心位置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符号:三条蛇缠绕着一扇微型的青铜门。
“终极......”我想起张起灵的话,“西王母的实验成果。”
半夜,胖子的呓语突然变得清晰:“三叔知道......他一直知道......1995年门开了,它模仿了人类......现在它就在我们中间......”
我猛地坐直:“胖子,什么模仿人类?谁在我们中间?”
但他又陷入昏睡,再也问不出什么。我走到外面,高原的星空无比清晰,银河像一条发光的河流横贯天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指环,思绪飘向西藏——张起灵现在到哪了?他找到阻止孵化的方法了吗?解雨臣真的背叛了我们吗?
太多疑问,太少答案。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我们都已经没有退路。
回到屋内,我摊开地图,规划最后的路线。距离西藏冰川还有两天车程,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在张起灵预计的时间内抵达。铜鼓静静躺在背包里,偶尔发出微弱的“叮”声,像是某种遥远的呼应。
睡梦中,我梦见三棵青铜树同时发光,树干上睁开无数眼睛,齐声低语:“钥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