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异当然要问一下他的预备合作商愿不愿意。
他带来的确实是难得的机遇，但一个皇帝要考虑的是方方面面。他又不是皇帝，他怎么知道对方会怎么想呢，对吧？
不过齐异觉得他大概率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位唐皇，而不是其他人。
一位强盛而有魄力的开拓之主，自然是锐意进取的，也是自信能在他带来的冲击下稳住自己的统治的。
果然，齐异看到这位在瞬息间已思量万千的唐皇，朝他露出了一个尽在掌握的恣意之笑，回到：
“当然。朕为何不应？”
齐异回以一笑：“那太好了。”
他也走下台阶，来到了李世民跟前，然后提了个似乎很没头没脑、更没大没小的话：“能握个手不？”
李世民迷惑：“握手？”
怎么突然提这个？是因为确认了合作，所以想做出一些拉近关系、表示亲近的举动吗？
“对。”齐异示范地伸出一只右手，“就这样握手晃一晃。我们那边的商务人士都喜欢这样表示合作愉快。来一起体验下这种仪式感。”
“……”李世民突然觉得这人像个稚童。
其实也不是突然觉得，只是越相处就越明显了。
小孩好啊，什么都写在脸上，当然比那种老谋深算的相处轻松。
但看着都是及冠的年纪了，还这么幼稚跳脱，真不知道后世的教育是怎么回事。
默默腹诽的李世民并不吝于表现他的友好亲善，照着齐异的样子也伸出右手，与对方相握。
齐异抓着李世民的手就晃了晃，笑嘻嘻的：“合作愉快！”
李世民很配合：“合作愉快。”
然而握完了手，齐异也没马上松开，而是掏出手机来，打开相机。
因为是前置镜头，所以李世民也能看到这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像镜子一样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但镜子不会像这样，出现两个方框随着他和齐异的脸动来动去。
齐异非常礼貌地询问了一句：“太宗能合个影不？让我记录一下和千古一帝李世民握手的这一刻。”
又是不经意间说出了震撼人心的话。
换个时候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叱责他竟敢直呼今上的名讳。
但现在所有人都被那个“千古一帝”硬控了！
千古一帝啊！
这是多么响亮、多么厚重的一个评价！
臣子会因为自己追随着这样一位明主而与有荣焉，也可以预见自己在史书上的分量。
而这位“千古一帝”本人就更不用说了。
李世民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几分，双耳似乎能听见血液奔腾的声音。
要用莫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想疯狂上扬的嘴角呢。
李世民尽量拿出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来，似不经意地笑着问了句：“哦？千古一帝？”
齐异只能停下拍照，先科普到：“这说法还是之后某个朝代（明）第一次提出来的，到我们那会儿，纵观所有封建王朝的君主，能得到这个评价的帝王最多能列出来六个。”
“每个人心里评价的标准不一样，所以这个名单并不完全一致。但有三位帝王可以说是没有争议的。”
“也就是秦皇、汉武，以及您这位唐宗。”
大唐君臣：！！！
反应过来的臣子们，有那擅长逢迎的，立马就歌功颂德起来。
李世民不得不再三控制自己汹涌澎湃的心情，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先莫要喧哗。
他则看向齐异，掩饰地轻咳一声，看似谦虚地问到：“朕之功德，竟是能与秦皇汉武比肩么？”
齐异也很上道啊，这张口就来：“你都不知道后世对你的评价有多高，说你是真正的满级帝王，文治武功样样无敌，冠绝古今。”
“你的军事才能有多高就不用我来说了，然而你以后的谥号可是‘文皇帝’，就知道你文治的成就如何了。你的贞观之治是盛唐之始，也是后世治世的范本……算了，太多了，真是说不完。”
李世民真的很想表示，他完全不介意齐异再多说亿点。
“这样吧——”齐异突然提议：“回头有机会了我给你们放视频看，那个图文并茂的，也说的更全面。”
“可。”李世民矜持地点头应允，虽然不知道“视频”是什么。
要不是接下来显而易见有很多事要处理，他都想今晚就开个夜宴了。
思忖一二，李世民决定到：“就定在明日于芙蓉园举行夜宴吧。天下皆知仙君入我长安，也该与民相知、与民同乐才好。”
芙蓉园在长安城外郭的东南角，虽属于皇家园林，但也是对百姓开放的，是长安人都爱去的休闲娱乐场所。
聪明人都能听懂陛下这一安排的用意。
长安百姓已经有不少人看见“仙人”进了皇宫，“仙人”不是仙人而是来自未来的消息也一定会传出去。与其遮遮掩掩让人猜疑，不如宣之于众，顺便也让这上上下下从权贵到百姓届时都看看他的功绩！
不过他之后得先问问齐异，那所谓的视频里有没有什么不适合展示出来的内容了。
齐异也默默吐槽了下，这位太宗还真是如记载的那样有点好大喜功的毛病。
甚至“好大喜功”这个成语就是出自《新唐书·太宗本纪》。
“陛下……”魏征正想站出来劝阻一下。不是说不让办，而是控制下规格，毕竟如今灾情未过，关内尚且民生萎靡，不宜奢侈。
但他刚开了个口，就听到阶上响起一阵非常刻意的咳嗽声。
齐异与其他众人都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了某位不愉之色尚未完全褪去的太上皇。
李渊又咳了咳，然后看向齐异，问到：“不知齐君可知，后世对吾的评价如何？”
他其实想质疑的是，他这个二儿子凭什么有这样高的评价，后世难道都不指责他弑兄逼父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行吗？
但他好歹还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二儿子手下讨生活，所以迂回地从史书对自己的评价上入手，希望听到什么惋惜的批语。
齐异：“……”
李世民他爹、躺赢的开国君主，这是能说的吗？
齐异当然不会这么没情商，他也是非常委婉地道：“我历史不怎么好，要不回头您跟太宗一起看看我给的那几本书？”
可就是这样的委婉，也说明了很多。
李渊但凡脸皮薄点，这会儿都该没脸见人了。
他隐于大袖之下的双拳紧了又紧，才没有冷哼甩脸，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颇有些阴阳怪气地意指：“那不知道这位‘千古一帝唐太宗’愿不愿意给我这个太上皇借看了。”
李世民努力憋笑，神情恭孝中带着几分委屈地回到：“大人（父亲）要看，儿怎会不予？”
嗐呀，看他这位偏心鬼父亲吃瘪，他怎么心情那么舒畅呢？
不过说起来……
李世民又看向齐异，眼底掠过思索。
他在想，这人该不会是故意说出什么千古一帝的吧？
他的这些成就在那几本“史书”里自己可以慢慢看，但这些对他的溢美之词，别人说得，却不适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那些“史书”的原版自己是不可能给其他人看的，那转述出来的内容，别人就可以当是他伪造的。即便当了真，由他说出来，别人也会觉得像在邀功。
总之，通过其他任何人的嘴传出这些话，都不会有从这位未来之人的嘴里亲自说出来更有力。
所以这是什么？因为他同意了合作的一点小小回馈吗？
有意思。
若真如此，那自己还真不能小看了此人，当真以为他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没有正行、毫无城府。
齐异见李世民朝他看了过来，顺势就问：“还能合影么？”
李世民：嗯？
哦。
话题扯太远，他差点都忘了齐异是过来跟他握手说什么合影的。
不过——
“这所谓合影是？”